章洄忙了一个通宵,抬眼天已经快亮了,他九点要去接章启文,抓紧时间还能睡三个小时,八点半的时候林濯月来喊他起床,章洄似梦似醒,听见他的声音,仍以为是梦里,身体一动不动。
林濯月发短信给章启文,往后改了一个小时。
九点半的时候,章洄自己醒了,匆匆起来刷牙洗脸。
林濯月觉得他刚起床,可能也吃不下什么,提前给他煮了白粥,此刻恰好温热。
章洄单手握着碗,仰头喝光了。林濯月已经帮他把公文包收拾好了,电脑和文件都放了进去,还给他做了一杯加双份浓缩的澳白。
其“馥郁”程度让章洄差点一口升天。
他勉强把咖啡咽下去,满嘴苦涩,林濯月眼巴巴问他:“怎么样?清醒了没有?”
章洄嘴里的苦味挥之不去,他几经艰难地说:“很清醒,非常清醒。”
林濯月很是心疼,摸摸他的脸却没说什么。
章洄把咖啡灌下肚,带上电脑包出门,林濯月今天也要回公司,两人在停车场分开,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所幸酒店并不远,章洄抵达的时候刚过十点。
章启文已经收拾妥当,其实他也没什么心思游玩,谢群和林濯月始终像一根刺卡在他心头,诸多事情他不吐不快。
章洄电话打来,说在大堂等他,章启文耐着性子出了门,一路惶惶不安,坐电梯的时候依旧在想昨天的事情。
章洄靠在柔软的沙发里,环抱着手臂,眼帘紧闭,正在小憩。
章启文走过去拍了拍他,章洄悠悠睁开眼,眼底的疲惫不言而喻,就这一年间,章洄像是彻底变了个人,章启文却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
很久之前,他就不太与章洄相处,起初是工作忙,加起班来昏天暗地不知朝夕,后来妻子生病,他更是分身乏术,章洄就跟着爷爷奶奶住,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和章洄一起去过游乐园动物园,更别说旅游逛景点。
再后来他和林殊怡结婚,和章蔚筝闹翻了,见章洄的次数就更少了,逢年过年见一面,每次见面都相隔好几个月,章洄正是青春期抽条的时候,每次见面的第一眼,章启文都要恍惚好一阵,像是见到了陌生人,那么的生疏,连说笑都显得唐突。
他断断续续地参与了章洄的人生,他总以为男孩跟女孩是不一样的,于是,章洄野生野长,完全脱开了他的手。
章启文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他当过一次父亲,这是第二次,可他仍然没有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他不得不承认,章洄是值得他骄傲的孩子,他一路靠着自己摸爬滚打走到了今天,他是一颗蒙尘的珠宝,无需谁来打磨,风里雨里,洗尽尘埃,自有闪耀的时刻。
那一刻,章启文痛彻心扉,他觉得自己弄丢了什么,终于在这一日,他逐渐明白,他早已不是章洄的父亲,承载着血脉的二字剥离了背后沉重的托举,仅残留下字面的含义。
去到车里后,章启文系上安全带,在章洄发动引擎之际,不紧不慢地说:“我昨天见到谢群了。”
章洄愣了一瞬,转头看他,疲倦的眼神陡然犀利,浓眉紧蹙,眼神里迸射出精锐的光。
压迫感骤然袭来,章启文对此视而不见,娓娓将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阿月的事情,我属实是不想管了,但你怎么能黑别人的电脑?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章洄不慌不忙地问:“爸,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信?那谢志远是什么人?谢群又是什么人?你信一个绑架犯的话?”
章启文噎住,犹疑着开始反思。
章洄满心愠怒,强压着怨怼,企图平心静气地说:“谢群怎么知道你住哪间房?他没有房卡怎么上的楼?”
章启文倒吸一口气,沉吟道:“这么说,他早就派人跟踪我?”
“爸,你长点心吧。”章洄将车驶出去,嗤之以鼻道,“我黑他电脑干什么,我要有这本事开什么公司,黑客来钱不容易吗?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以为捯饬两下就能黑进别人网络?”
章启文揣摩片刻,也觉得其中有诈,他后知后觉地点头,心有余悸道:“有道理,我确实不该跟谢群打交道。”
“我晚上给你换间酒店,把他手机号给我,我存一个。”章洄发动汽车,视线沉静地望着前方。
“他改造了十几年,应该不会动粗,这个我倒不担心。”主要是谢群看上去病蔫蔫的,章启文不怕他动手。
他掏出手机,翻找出昨天保存的手机号,转发给了章洄,随之发现电量不足,懊恼道:“昨天忘记充电了。”
他抓起悬荡在手边的充电线,正准备插上,章洄出声道:“这根充电线坏了,抽屉里有一根。”
章洄把充电线拔了,随手扔到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