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洄双手握着方向盘,视线望着前方,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
林濯月满心气恼,突然瞥见自己的头像,微信名被改成了“呆瓜”,他默默把手机放下,熄了屏幕。
章洄带着他去了一家专门吃沸腾鱼的店,怕林濯月吃不惯辣,另外又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午饭吃得不痛快,晚饭正准备大快朵颐,章启文发来了短信。
章洄打开来看,长篇大论占满了整个屏幕。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这么长的短信。
先是告诉他豆豆已经安全送回家,继而指责他负气离开时的不礼貌,随后教导他做人要包容,不能过于以自我为中心,又说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情绪表达方式有问题,最后告诫他,作为兄长,应该对弟弟多一些谦让与体贴。
章洄的好心情顿时卸了个光,他不过少吃两口水果,上纲上线到这种地步,谁还记得,他曾经为林濯月挨过刀子,现在后背上还有一道疤。
这件事情他从来不提,因为那刀子是章蔚筝砍下来的。
章启文也从来不提,因为他不希望任何人还记得这件事情。
为了抹消章蔚筝的过错,所以一并抹消他的付出。
章洄胃里泛酸,五脏六腑搅得发疼。
饭馆里是四方桌,林濯月就坐在他左手边,突然把脸凑了过来,好奇道:“哥,你看什么呢?”
“离我远一点!”章洄怒吼,脸色煞白,吼声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
林濯月瞳孔震了震,徐徐坐直了身体。
章洄始终缓和不了怒气,大概十四岁的时候命运太过坎坷,逼着他沉稳奋进,叛逆期滞后了十二年,在二十六岁的这一天,彻底到达了顶峰。
他突然理解了当年章蔚筝的崩溃,在母亲过世的当下,在她深陷悲伤之时,余下的人已经重拾了精神,步入了新的篇章,只有她停留在原地,无处宣泄那种愤怒与崩溃,只能以撕心裂肺的方式来倾诉。
章洄多么想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刻,那些追求体面的人,撕下伪装的假面,也像疯子一样声嘶力竭地怒吼。
这一餐又是不欢而散。
章洄冷静了几天,周四请了半天假去签合同,最终订了一套距离公司三公里以内,四十平不到的单间,房东愿意短租,周末就可以搬进去。
签完合同,章洄回到车里,琢磨了一会儿,给老同学打了个电话。
他爸既然稀罕林濯月,整天告诫他要疼爱弟弟,那他就得尽一尽职责,给弟弟牵条红线,最好在六十大寿的时候,把男朋友领回家。
他拨通了顾泽桉的电话,还没开口说事,对面先开了口。
顾泽桉:“你电话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章洄:“什么事?”
电话那头大咧咧地说:“学长,我被开除了,邮箱里的资料被清除了,你能不能帮我复原?”
章洄大吃一惊,坐直了身体,详细问了前因后果。
这学弟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耿直,举报内部腐败不成,还被阴了一把。
“泽桉,不是我不帮你,我是软件工程师,不是黑客。”
“不是让你帮我当黑客,我复原自己邮箱里的资料啊。”
“什么自己邮箱,那是公司邮箱。”章洄说,“你等等,我帮你找律师,你现在人在哪儿?”
“不用了,他们赔我遣散费了,没少我钱。”顾泽桉无精打采地说,“实在不行就算了,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这个节骨眼上,章洄实在说不出口——我要给你介绍对象,并且你得谈得轰轰烈烈。
他沉默了半天,说了句:“我打算年后去北安市发展,想找你喝一杯。”
顾泽桉笑说:“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到时候再约呗。”
“那行,挂了啊。”
“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章洄似笑非笑道:“没谈过恋爱,就你经验丰富,想找你讨讨经,有没有什么秘诀之类的。”
“秘诀肯定有啊。”
“是吗?”章洄感兴趣地问,“说来听听。”
顾泽桉诚恳地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章洄无语:“......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