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梅来了之后,家里变得鸡飞狗跳,徐家有两个孩子,老人从小就偏疼小儿子,老话常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徐嘉宝既是小儿子,也给他们老徐家生了大孙子。
相反徐嘉元从小性格内敛,学习成绩优异,大学毕业之后留在南瑶市工作,顺利考上了公务员,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是不会哭的那一个,毕业之后挣到的钱大部分给了父母,后来有了豆豆,弟弟徐嘉宝的工作也稳定了,给父母的孝敬才逐年减少。
抛开这些不谈,徐嘉元是很有原则的人,虽然没有锐角,但也称不上多窝囊,每天和蒋梅吵吵嚷嚷的,有问必有答,不厌其烦,绝不落空。
蒋梅这人虽然啰嗦,也贪便宜,但确实帮得上忙,收拾屋子比章蔚筝勤快,买菜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就是嘴太碎,逢人就抱怨,抑或是打听个没完,听说章洄正在考虑创业,成天劝他罢手,别把老底给赔进去了,又念叨着自家的侄女,撺掇着介绍给章洄当女朋友。
章洄待在家里也心烦,加班反而变成了愉快的事情。
周五的晚上,时间近九点,章洄仍然逗留在办公室。
楚珣在大厅里兜了两圈,从打印机里抱出一沓纸,进过办公室门口,不经意瞥见章洄深锁的眉宇,落地窗外霓虹灯闪烁,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反衬得萧索,章洄穿黑衬衫坐在椅子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下颌,微微屈着腰,衬衫袖子折到臂弯处,流畅的肌肉线条在剪裁得体的衬衫包裹下一览无遗。
楚珣吹了个口哨,两步跨进了办公室。
“老大,还不回家?”
章洄深沉的眉眼舒展开来,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要回去了。”
楚珣忙不迭将门关上,捋了捋蓬松的卷发,问道:“老大,创业的事情怎么说?有想法吗?”
章洄想做软件定制的生意,现在中小型企业发展迅速,国家补贴政策频出,对于合规性的要求也在逐步提升,很多中小型企业在管理上还没有进入系统化,仍有很大的市场空间。
无论是启动资金还是人才需求,章洄都不是很担心,他只是犹在考虑,是不是该回北安市发展。
他在那里读了许多书,昔日的同学也大多留在了北安市,在那里他可以挖掘更多的业务。
章洄不欲多说,摇首道:“过了年再说吧。”
“也对,再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思了,我还想请假早点回老家呢。”楚珣打了个哈欠。
章洄想起明天要搬家,还没整理东西,顿时觉得心烦。
楚珣忽然又问:“上回听你说,你爸快要六十大寿了?什么时候?用不用我去帮忙?”
章洄刚把外套穿上,动作突然缓了下来,手指从衣领上滑过,无力下垂,轻声道:“有需要再喊你。”
“那行,我先回去了。”
“等等。”章洄喊住他,沉吟道,“你租房的时候不是拍了照片吗?发我看看。”
“行,我找出来发你。”
*
翌日,章蔚筝收到了章洄发来的照片,房子看上去逼仄狭窄,一室一厅的格局,不到四十平,但装修崭新,光线也更明亮。
彼时章洄正在隔壁屋子收拾行李。
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房间里堆满了东西,似乎都有纪念意义,却没有一件是必须要带走的。
章洄翻出一个漂亮的浮雕铁盒,不知是哪里来的,印象中一直收在抽屉里,铃兰花下蹲着两只兔子,旁边有蝴蝶在飞舞。
他把证书、护照、各种文件,还有那张全家福收进铁盒里,衣物和日用品收进拖箱,西装连着防尘袋一并扔到床上,再有几件占地方的风衣羽绒服,待会儿直接放进周转箱。
章蔚筝攥着手机站在门口,局促地说:“衣服你以后拿回来洗,衬衫穿之前记得烫一烫,还有书啊玩具这些,就留在这里吧,等你以后买了房子,再搬过去。”
“姐,你看着扔吧,多少年了都用不上,拿走也是累赘。”章洄从柜子里拿了几个衣架,最后把羽毛球拍扔在了床上。
章蔚筝眼圈血红,深深吸着气。
章洄好笑道:“你干什么?我早晚要搬出去,以后家里两个孩子,还有你婆婆,吵得我耳朵疼。”
“先留着吧。”章蔚筝低声说。清空了这间屋子,仿佛是清空了一个人的痕迹,明明那些陈年旧物再也不会有人拾起。
迟早这些东西都会被扔出去,在某个不被人提起的日子里。
章洄把零碎的东西一股脑塞进手提包里,拉链刺啦一声闭合,犹豫片刻,低声道:“姐,再过几个月,爸就六十岁了。”
章蔚筝脸色倏然铁青,扶着床沿坐下,她神情恍惚,甚至不曾察觉坐到了西装袋。
“你想说什么?”
“我想替他做寿。”章洄把床上的衣服拨开,在她身旁坐下,沉叹道,“我知道爸再婚你不高兴,可十几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