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顺着屋檐而下,断断续续砸落,凝聚在庭院地面的莲花纹路青砖上,泛起小小一个个涟漪。历烊跟在对方的身后,已经有一会,林秋身上那股独属于死魂,腐败糜烂的气息浓厚,不用过多怀疑,基本就可以肯定,那围绕着林宅上空久散不去的死气,源头就来自于林秋。
林秋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没人看得到自己的无人角落,她仍就保持高度警惕,时刻提防着四周,她的脚步踉跄,在廊前拐角的尽头处,林秋突然停住,视线缓慢往后移,定格在距离不远的历烊身上。
目光冷冷的打量过来,林秋的嘴角勉强上扬,透出一丝阴冷的嘲笑,她既没主动开口也没想着走过去,眼神由厌恶变成茫然,林秋在做权衡利弊的打算。
这个男人有本事救得了林孟一次,林秋再不清楚对方的前提下,她做不到打草惊蛇,计划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林秋绝不许事情出现任何的差池,无关对方是谁,只要是阻碍到她们母女的人,都要死!
林秋的那点心思,历烊还未有所发觉,甚至他还没注意到,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历烊的疑心更多是加剧在对方的身上,林家大小姐林秋,这个女人非同寻常。
死魂杀人不眨眼,对方又是怎么做到的安全脱身?
“大人若是心存疑虑,我们不妨直问便是,林小姐许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准,更何况,据她所言的,对方当时是在对林公子下手,正因为有林公子的牺牲,林小姐这才有机会死里逃生,她自己也是侥幸脱险。”王长生不清楚死魂的危害,将问题想得太过简单。
历烊见识过死魂的残忍,死魂因怨气而存,这种没心肝的东西向来没有仁慈之心,在林秋的身上寻得到明显的死气,却察觉不到死魂的寄生,这只能证明一点,林秋和死魂相依亲近,对方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林秋下手。
对方深知林家对林孟的重视,这才果断下手,如此深仇大怨下,林秋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幸免于难。
侥幸还是有所隐藏,历烊不清楚的地方太多,死魂的存在,本身就是躲天意避因果,冥界对此不可能毫无察觉,对方究竟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躲开阴司无常的追踪。
林秋的眉头轻拧,手指下意识蜷缩扣弄廊柱,女人强撑着点力气站立,视线停留在历烊的身上良久,直到那个男人终于回神,四目相对上。
气氛没有想象中的一触即发,双方保持着安全距离,不进不退,林秋的那双眼眸倔强深冷,凝视过来的瞬间,一股没来由的含义侵蚀历烊全身,畏惧由内而发。
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历烊瞳孔放大,莫名有种被人抓包的羞耻,历烊的视线先行闪躲,有意回避开。他的嘴唇半张不张,欲言又止。
林秋的身上死气沉沉,与先前见到的大小姐形象判若两人,这个女人的眼神实在可怕,而又变化莫测。她无所畏惧一切,脱卸表面的皮囊,内心深不见底,让人无从深究。
历烊的脚下生钉般一动不动,就在这时,林秋突然表情错愕,区别于刚才的竖起锋芒,此刻的她也躲闪开眼神。这场完全称不上是比拼的较量,还是历烊先一步败下阵来。
“大人!”王长生听历烊沉默得厉害,实在没忍住开口叫醒他。前世他与林秋素未谋面,只在他人的几句只言片语里知道,林秋王成才结发夫妻,林家所有人受连,不论男女老少,皆无辜下狱。
林秋的身上有太多疑点,无从下手也无从捉摸,历烊的目光回神,再扫过前方时,那处已经没有林秋狼狈的身影。
她像是荆棘丛里的螔蝓,妄想杀出重围,又要兼顾到自己。历烊没想到自己会胡思乱想这么多,当务之急,林孟的死跟林秋脱不了干系,他想搞清楚的一切,如源源不断的流水,始终融不进去龟裂干枯的河床。
历烊看到的是河面没了活水,至此成为定局。
王长生的眼睛上蒙着块黑布,除去灵力的滋养,他的眼睛暂时还不能长久注视。“大人,林小姐她——”
“收起你的慈悲心肠,她的头脑比你的,聪明多了。”历烊打断道,他的头脑乱作一团,对王长生也是格外没有好气。
想清楚的搞明白这一切,还需要林秋的妥协,单看刚才林秋的态度,估摸着对历烊是没多少好脸色,林孟的死要真跟她有关,自己带老太太回来无疑是在暗中和她作对。
袖口垂荡手指咯到了什么东西,历烊掏出一看,是个做工粗糙的木头小鸟,鸟喙上还有翘起的木屑,这是王大婶幺儿临走前,幺儿塞到他怀里的,幺儿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真走了,……也好。
“或许林公子的死,真的跟林小姐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