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屠全好似现在才看到三七,他扬起眉,却是转头问喻重华,“重华待下属都这般好吗?”
“将军也不遑多让。”
祁屠全古怪地挑起眉,带着笑解释,“一个好将军,就该做到爱兵如子。”
喻重华学舌,“一个好主子,就该做到爱下如子。”
祁屠全就直直看着他说,随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三七坐在一侧,不明所以地看向喻重华。
喻重华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三七又定定坐住了。
祁屠全见三七坐定,也转移了话题,他透过马车上过于小的窗向外看了看,谈起了边疆的街市。
“……不如这京城的热闹,走出十里地也只能瞧见三四个酒家,酒也不如京城,掺着些风沙,入口时好似吞了一口无法下咽的边境的天地,我几次陷入绝境,都是靠着一口天地之气撑了下来。”
喻重华看他一眼,打趣他,“从前听说了许多将军的事迹,还以为将军真是神兵天降,未尝败绩也不曾有绝境。”
祁屠全笑了一声,“我从前也听了许多丞相大人的事,说什么的都有,走商的人一开始夸你,说你扶持他们,让他们好做生意了许多,后来也骂你,骂你是个扒皮的贪官,收了一层层的税不说,还要逼着他们出钱买石头,逼着他们分东西给其他人。”
他转了下脑袋,看着喻重华说,“他们还会夸耀自己曾经为军队和灾民捐赠过多少粮草银钱——唯独没有把这两件事一起说过。”
喻重华心念一动,倒是收了几分笑,比之前认真了些,“看来将军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人,倒是让我相信,再如何难的困境,将军也能化解了。”
祁屠全闷声笑了下,“丞相大人也颇有几分传言中的风采,舌灿莲花,又爱见风使舵,非要我夸了你才肯松口说几句好话。”
喻重华故作不知,“将军夸我了?”
他追问,“我怎么没听到?”
祁屠全扬起眉,这个表情在他脸上自带些煞气,像是要暴怒的前兆,但实际上他只是又加深了几分笑意,略带些生疏地开口,“这会儿就夸呢——丞相大人神机妙算、爱民爱军。”
他故意停顿了下,把头往下勾了勾,贴着喻重华耳边出声,“风情万种,令人折服。”
喻重华的眼神带了几分冷色,似是不悦。
三七紧跟着拔出剑。
祁屠全笑了一声,拉开距离,“生气了?”
他的右手翻转,一把匕首就被递到了喻重华的面前,“赔给你的。”
喻重华没第一时间接过,低头去看,这是把有些年岁的匕首,看上面的痕迹,大约是祁屠全随身携带的,历史悠久。
“将军送礼好大方。”他故意这么说。
祁屠全又刻意示弱,“我初入京城,实在是没留什么好东西在身上,这匕首虽不名贵,但也算有几分意义。”
“这是我的第一把武器。”
喻重华看着他,决定随了他的心意,接过匕首,在上面有些陈旧的皮毛上摩挲了两下,“那倒是有几分珍藏的价值。”
祁屠全将目光凝在他拿着匕首的手指上,纤细玉白的手绕着有些粗糙的皮毛,上下摩挲了几下,明明落在匕首上,却看得祁屠全险些露出窘态。
他不敢再看,心道确实是太简陋了些,嘴上还是继续示弱讨好着,“那时我才十来岁,没爹没娘,跑在街上靠逞凶斗狠挣口饭吃,但因为年岁小,力气不够,时不时就会受伤,一次重伤时遇见了些行商,为首的那个见我可怜,又不大会说汉话,就逗弄我学狗叫,说我叫了就给我吃的。”
喻重华倒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狼狈过往,更有些惊讶他会在自己面前提起。
“我饿得不行,虽然听懂了其中的蔑视,但还是只能乖乖学了狗叫,换了些吃食。行商许是觉得有趣,就说服了领头的带着我一起走了。走至半路,遇到了劫道的匪徒,我那时身体瘦小,钻在货车底下,趁着那些匪徒忙着清点货物时,动手杀了——”
他拖长了尾音,似是一时兴起,望向喻重华,“丞相大人神机妙算,可知我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