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响毕之后,何奕宁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腕轻转,字迹飘扬。
——何奕宁。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何奕宁,神采奕奕福寿康宁,是父母希望我光彩明亮健康安宁的意思。”
何奕宁站在讲台上,白炽灯打下来的光照亮了他的眉眼。
俊逸非凡的面孔下,是大方从容的自信。
他外面套了件校服外套,仍难从他身上看出独属于少年人的青稚气息,颀长的身子和轮廓分明的五官,青葱而盛。
他和一旁圆肚油脸的班主任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池雨握紧了手中的笔,不辨情绪的视线锁定了何奕宁。
他出生时,池国林给他取的名字是“池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池鱼。
后来,奶奶将“鱼”改成了“雨”。
一向不屑于理睬别人闲事的他竟然对何奕宁生出了强烈的排斥感。
讲台上的何奕宁简洁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以前的学校,对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私生活一概不提,内敛从容的样子让人挑不出一点刺。
班主任满意地对他点了点头,往池雨的方向一指,“那里有个空位,坐去那吧。”
池雨一顿,背后传来一句:“操。”
张采文是他的后桌,因为话多已经独享单人座位许久。
看来,他对新同桌的到来好像十分不满。
何奕宁搬起放在讲台上的书,路过池雨时,池雨瞥了眼他,见他落座后便收回了目光。
开学惯例——班主任的毒鸡汤:
“一个暑假不见,咱们班好多人都长高了啊。女生更漂亮,男生更帅气,不愧是咱七班,精神风貌就是好。但是——女生发不过肩,男生刘海不要遮眉。过几天校务处会来查,你们可别被年级主任亲自剪头发啊。”班主任慈祥地笑着,笑面虎般,“看大家埋头苦干的模样,为师倍感欣慰。班长,这节自习下课后就把各科作业收上来,数够人数,缺的记在名单上。”
哀嚎四起,看着同学痛苦的表情,班主任满意地捧着肚子离开。
被假期作业压力冲击威慑的同学瞬间收了玩心,教室里再复传来写字的刷刷声。
早就做完了假期作业的好学生池雨并没因此松驰,提起笔做起了英语阅读。
“铃铃铃——”
“同学们交一下作业。”
下课铃响,没坚持多久的安静瞬间溃败,又是一阵哀嚎。
池雨提着红笔订正完错误,转身对张采文说:“我的暑假作业。”
“呜呜呜雨哥,我还在抄。你别担心,就算你不交作业,老师也不会说你什么的。”张采文写字的手快出幻影,抽空将一张空白试卷递到池雨手里,“别闲着,帮我抄一份。”
池雨:“……”
他无视了张采文手中的试卷,“我要去上厕所,你自己慢慢抄吧。”
不同于张采文咋咋呼呼的平稳语调紧接着响起:“正好,我也要去上厕所。”
池雨起身的动作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何奕宁。
他们认识还没有多久,关系还没好到约着一起去厕所吧?
何奕宁看出池雨眼里的抗拒,道:“抱歉,我不知道厕所在哪。”
池雨点了点头,“那一起去吧。”
厕所的位置无非就在楼道尽头这些好找的地方。
但就算他再怎么不想和何奕宁一起去,也不好得开口说“我不想和你一起去”。
太幼稚了。
“啊啊啊啊!”狂赶作业的张采文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拐走,一边加快了手速,一边气得瞪了眼身旁空下的座位。
同去厕所的路上,池雨稍显局促。
他并非善谈的人,除了和张采文这种话痨在一起,他一般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何奕宁道:“你住在宁希吗?”
“是。”
“那还挺好,想家的时候回家也方便。”
“嗯。”
“你住校吗?”
“是。”池雨随口应下,看见厕所的标识后,如蒙大赦。
他能理解何奕宁向他示好的行为,无非就是为了快速融入新集体而与集体中的人结为好友,可他不想做何奕宁的桥,他不喜欢为别人做嫁衣。
洗完手出了厕所,池雨顺势将水擦到衣角,碍于同学情面,他没先走,还是在原地等了何奕宁。
走出厕所的何奕宁正用纸巾擦着手,动作完后将废纸扔进垃圾桶,走到池雨旁边,“走吧,我们回去。”
池雨地扫看过何奕宁垂在身侧的手,再看到那个扔进了纸的垃圾桶,微微垂眸,收回视线。
擦个手而已,浪费纸。
何奕宁道:“池雨,你的刘海有一些长。我知道学校附近有很好的理发店,我可以推荐你。”
“不用。”池雨抬了抬眼镜,“学校不管我的。”
他额头上有个疤,是池国林喝醉后拿烟灰缸砸的。
班主任在高一时就问他为什么不把刘海剪掉,他装作悲伤向班主任道出了真相,果然靠可怜得到了同情,获得了不剪刘海的特权。
如果被人看到了疤,肯定会有人问他疤的由来——太麻烦了,撒谎或是被同学同情都让他觉得头疼。
何奕宁便不再问。
池雨余光扫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其实是因为我不留刘海会更丑。”
算了,毕竟还要做两年同学,又是前后桌,关系还是不要太僵持得好,便说了句玩笑话缓解尴尬。
教室门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张采文还在补着作业,池雨看了眼张采文桌子上交杂在空白试卷里属于自己的作业,拖出凳子坐下。他习惯性翻开课本看书,忽然感觉到身后拥上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