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我到现在都不敢信。你是真死了,还是为了躲避我、让我痛苦而编造出来的一套说辞?”
“我还没从洪世贤手里抢回你,你怎么敢走?怎么敢跟他一起死,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你的维纳斯不要了?尚恩也不要了?你要是真敢死,我就让你苦心经营的维纳斯破产倒闭!把尚恩扔去孤儿院,让他孤零零长大!”
林品如想起艾莉那时候苍白的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林品如,我快死了。”艾莉瘫在她怀里,气若游丝。
“不要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博取我的同情。你欠我的还没还清,我不许你死!”彼时医院的白墙压得林品如几乎窒息,她记得当时她这样回答。
“艾莉,你给我活过来!我还没准你死,谁许你离开?谁许你跟洪世贤死在一处?活着拿他刺激我,死了还要折磨我?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要死也得死在我眼前,凭什么是他!还是说你真的那么恨我?一定要这样让我发疯吗!”
大海一望无际,海风卷着咸涩扑向崖边。林品如枯坐礁石之上,指甲深掐入掌却浑然不觉,长发乱舞如疯长的水草。她望着吞没艾莉的墨蓝海面,眼底一片空茫。孤独也如同海浪一般一阵一阵向她涌来。
脸上无泪,心上却已淌干血河。嘶吼后的喉咙灼如炭烧,连喘息都扯着疼。
“这坏女人……连死都不肯放过我。”林品如无奈扯出苦笑。
到头来还是我输了呵——在惹人发狂这件事上,她永远逊艾莉一筹。
至今林品如仍触不到艾莉死亡的实感。那个与她缠斗半生、处心积虑掠夺她身边一切的坏女人,竟然会轻易死去?
人们不是向来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怎么艾莉这样坏透了的女人,这么年纪轻轻地就死了?
她不信艾莉肯这样轻易放过她。这坏女人还没兑现“折磨你一辈子”的誓言,怎么会甘心赴死?
即便艾莉确诊胃癌晚期那日,林品如也从未当真,毕竟装病撒谎博同情是那个女人的一贯手段。
哪怕真正从医生口中得知她确实是胃癌晚期过后,林品如也不相信艾莉那样的坏女人会乖乖地接受老天的惩罚、轻易地求饶,然后以死来赎罪、结束她罪恶而又不幸的一生。
艾莉的字典里就不会有赎罪这两个字。
况且她也不允许艾莉用死亡来赎罪。
艾莉注定要是她林品如的女人,也只有她林品如能决定她的生死。
哪怕是老天爷来抢,她也不会轻易地把这个坏女人给交出去。
她愿折寿均命,两人共赴黄泉——所以哪怕国内医生已经给艾莉下达死亡判决书,她也不肯轻易就求饶,她暗自联系了美国最权威的医生,不计代价地要留艾莉跟她苟延残喘。
此刻却悔得剜心。早该告诉那坏女人:你死不了。
偏让她绝望投海,只留下自己在海边独吞这无边无际的怨恨!
林品如知道,这是艾莉最后的报复。
这个坏女人从小就喜欢跟自己较劲,自己有的东西她都必须要有。小时候分她半碗葱花鸡蛋,抢她半间卧房,共享父母兄长,长大后又和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哼,谁稀罕洪世贤这个臭男人?若不是为夺回艾莉的心,她林品如才压根儿看不起洪世贤那样明明白白的大渣男、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假意结婚,绝望落海,归来夺洪家家产——所有报复,不过是为断艾莉后路,逼她重回自己掌心。
眼看就快柳暗花明,怎么上天偏偏跟她开了这样大一个玩笑?艾莉得了胃癌,而且发现过后就已经是晚期了。
而林品如挖空心思才联系上美国顶尖的、主攻胃癌治疗的医生不远万里来到国内为艾莉进行治疗,可是对方却投海了。
那个前不久还叫嚣着要夺回维纳斯的女人,竟会认输?她难道就这样向自己求饶了吗?
林品如揉着突跳的太阳穴,心乱如麻。
两人纠缠了小半辈子,往后没有艾莉的人生她该如何过?她爱过,也恨过,势在必得的女人啊。
“神啊!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让艾莉离开我。”林品如对着死寂海面无声嘶喊,平静表象下波涛暗涌。
好不容易她才看清自己对艾莉的心意,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纠缠、互相伤害了一辈子,竟然什么都来不及弥补就这样分开了?林品如不甘心!她不甘心!
可怜她的艾莉,从小失去双亲寄人篱下,如今青春年华却猝然而逝,只留下尚恩一个跟她一样父母双亡的孩子。
我还没有好好地从你身上索债,让你把这么多年来欠我的情债还清楚,你怎么敢就这样离开了我?
林品如怔望吞噬艾莉的幽蓝海面。恨这曾放过自己却不肯放过艾莉的恶水,恨它没把鲜活的艾莉抛回岸上,让她再扬着下巴说:“林品如,我绝不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