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看了哭笑不得。
常月并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修士已辟谷,是不用吃东西的。
大伙下午在救人的中途,也从废墟中找到了许多吃食和酒水,目前暂时不缺食物,但千人的口粮数量庞大,如此下去,也撑不了多久。
事情还是得尽快解决。
沈宁将东西包回去,笑道:“阿月乖,姐姐和哥哥都不用,带回去给你阿爹他们吧。”
常月似懂非懂地接回了包袱,却还好奇地朝玄桐张望。
沈宁生怕她又说出些什么令人哭笑不得的话,刚想开口,却见常月一蹦一跳走到玄桐跟前:“哥哥,你是妖吧?”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非常笃定。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愣了。
常月脏兮兮的小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神仙姐姐既喜欢哥哥,哥哥可要好好对神仙姐姐呀!”
旋即她笑嘻嘻自言自语道:“阿爹和兄长自小告诉我,妖族都是大坏蛋,会吃人,娘亲就是被妖族杀死的,叫我遇到妖物一定要躲远些,越远越好。看来阿爹和兄长都是错的,妖里也有好妖,阿月要回去告诉阿爹和阿兄,还有大家。”
沈宁朝常月走去:“阿月,你... ...”
她话音未落,玄桐却已出现在她身后,拉住了她:“姐姐,别过去。”
自言自语完后,常月慢慢转过身来,怀中还是抱着装着面饼的包裹,脸上还是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口中还是念着孩童般天真的话语,只是双目中只剩下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白。
——
沈宁在和肖霖说话之时,窦桃三人正在其他棚子里忙碌,给受了伤的镇民做伤口的紧急处理。
很多人身上的伤口已经腐烂了,早已不再流血,废墟当中困了一月,不得治疗,化成了深色,还畜满脓水。
三人中并无人通晓医理,只得用真元暂时将伤口消毒,延缓恶化。
背后之人身份未明,鬼群虽暂时撤退,但下一波攻势随时可能到来。
仅凭他们几个,护不了这么多人。
由于价格,大多人购买的金煊门法器都是一次性的保命法器,也就是说,若是敌人此刻来进犯,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三位修士均面无喜色,阴郁结眉。
尽量让他们伤口愈合的快些,万一真遇到了最坏的情况,至少... ...还能跑远些。
尉迟峰从后排了排窦桃的肩膀,朝镇民专门为他们搭开来的棚子指了指,窦桃直起身子朝后仰了下,无言地摇头。
“没事。”
她扯过衣袖随意拂了把鬓间的汗水,能看见肖霖和沈宁前后站在棚的最底端。
沈宁和玄桐本来和他们一道救治伤患,然行进至中途,前者的脸色却倏然变了,随后便跟他们说了一声,就朝站在外处留意情况的肖霖走去。
窦桃望向两人的眸光露出几丝欣慰,视线往后一移,却看见了守在沈宁身后的玄桐。
窦桃:“... ...”
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她一面专心挨个替伤患治疗,一面留意那边的动静,寻思若玄桐胆敢做出煞风景之事,她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没想到不出半刻,沈宁便回来了,还... ...斜靠在玄桐身上。
这次窦桃无话可说了,分明是沈宁自愿的。
再然后,她看见常月揣着包袱跑向了三人,看到包袱里装的是干巴巴的面饼。
窦桃无奈地笑了笑,觉得小女孩天真浪漫得可爱,遂将注意力又集中在手上的是事中,没再分精力出去。
三千人中,受轻伤者过半,重伤者三百,忙活了大半夜,也只将一半重伤者的伤口做了简易的处理,至少不会继续流血化脓了。
常之送常月离开的时候,偷摸着把身上所剩的大半部分干粮都揣进了常月兜里。
当时粮食都是按人头分的,每人都只分到最少得分量,他却将足够维持二十多日的食物分给常月,之后也不好问别人要,最后七日饿得实在扛不住了,便开始吃泥土和稻草。
那些东西进了胃中无法消化,积堵在胃中,他为了不让常月担心,硬扛着没说。直到现在,他状态越发恶化,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
别人都大口大口嚼着粮食,他却什么都吃不下去,土和草在胃中发涨,肚子隆起,像身怀六甲的孕妇,四肢和脸颊却消瘦得吓人。
但他伤在内腑,表面不显,比起缺胳膊少腿的伤患来说并不起眼,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异状,除了常心。
常心是常月的兄长,杵在阿爹旁一个劲的抹眼泪,眼看三名仙长来来回回从眼前路过,他多次想要求助,却被常之阻拦下来。
他的笑容疲惫且虚弱,眼底坠有两挂吓人的淤青,连声音都止不住微微发颤,却还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阿心,爹爹没事。还有很多比爹爹病得更严重的人,他们更需要兄长的帮助。”
阿心死死咬住唇攥着拳,最后干脆将头埋到膝间,不忍心再看父亲这幅模样。
过了片刻,安抚他的那只手没了动静。
他开始没当回事,倔强着不肯抬脸,但实则全神贯注听着身旁的动静,在数息都没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后他猝然抬头,却看见了阿爹陷入昏迷的脸。
常心瞳孔骤然缩小为一点,再顾不得其他,大声呼救起来。
他刚吐出第一个“救”字,声音却被四处响起的尖叫声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