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用“俺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你去问啊”的表情挤眉弄眼地回复他。
“莫非我们哪里做错了?”
“没有吧... ...”
“怎么没有,你看你长得磕碜样,一定是惹尊后不快了。”
“俺长得丑又不怪俺,生出来就这样,俺也没办法啊。”
“什么没办法,你不知道去外头小解避一避啊?!”
“可是俺现在不想小解啊... ...”
“现在哥们几个说说,该怎么办?”
六名妖兵互相传递了个眼色,又齐齐跪了下来:“尊后请息怒!”
沈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并非是你们的尊后。”
妖兵间飞快的抬眉撅嘴传递信息。
“她说她不是尊后诶。”
“蠢货,雌性动物最会口是心非,她说她不是你就信啊... ...诶呦嘶... ...”
“大哥你咋了?!莫非尊后使什么法术了不成?!”
“嘶... ...法你个祖爷爷... ...老子这是脸上抽筋了,蠢货!”
“... ...”
沈宁见众妖兵还是不起,也没再劝,而是循着神识感知赶忙走了出去。
她走到哪就被沿路的妖兵侍女拜到哪,不管头低得多下,还是能被认出来,皆是一口一个“尊后”叫得恭恭敬敬,半分不敢怠慢。
沈宁后头委实遭不住了,遂向一名面色惶恐的年轻妖婢借了身衣服和头纱,将自己裹了个密不透风。乔装打扮过后,果真没人再认出她来了。
沈宁七拐八弯寻到了玄桐所在的客殿。自打云翳山后,她对偷听玄桐墙角这事不再心存任何侥幸,于是站在离殿百步之遥的一处草坪上,脚尖百无聊赖地碾着半枯的落花。
客殿不远处,两个妖兵持枪守在树上。左边年轻些的妖兵看到沈宁,对右边年长些的妖兵低声道:“大哥,那女人形迹可疑,是先禀明尊主还是我们直接抓人?”
年长些的妖兵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禀明?你个混球,想死也别拽上我。”
年轻的妖兵恍然大悟,将手中花枪一横:“大哥,我知道了,这就去抓人!”
他一条腿刚踏出去,腹部就被很很踹了一脚,险些跌下去。
“小王八蛋,我看被抓的是你!你也不看看那女人是谁就敢抓?!”
年轻的妖兵眯起眼睛盯着沈宁使劲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老老老实实道:“穿太严实了,看不到脸。”
年迈妖兵又接连在年轻妖兵背后连踹了五六脚,口声念念有词:“我叫你平常做事不用心!我让你看脸了吗?”
年轻妖兵边绕树而躲边道:“认人不看脸看什么?难不成看气质不成?”
年老的妖兵愣了数息,随后气急败坏地持枪猛戳:“我让你没看出来,让你没看出来!你真是气死爷爷我了!”
树枝承不住追来打去的两人,“咔嚓”一声断了。
——咚咚
年老的妖兵这下摔闪了腰,更是怒上加怒,刚想要好好教训浑小子一顿,却对上沈宁的双眼。
沈宁:“二位... ...还好吧。”
年轻妖兵迅速站起,直问:“你是谁,深夜来此有何——唔唔唔”
年老妖兵用臂肘使劲箍住说话妖兵的脖颈,脸上挂着个讨好的笑容“嘿嘿嘿,没事,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尊... ...呃... ...姑娘请便... ...请便... ...嘿嘿嘿。
说罢,年老妖兵连拖带拽将只能干瞪眼“唔唔唔”的年轻妖兵挪走了。
沈宁奇怪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正在此时,客殿蓝光乍现,打透了夜空,而后屋顶炸裂,红瓦飞石崩裂四散!
四五片断瓦朝沈宁迎面袭来,她知事情生变,眉峰一压,飞快捏了剑诀,“长歌”剑形刚成,却觑见身前黑影一闪。
年老妖兵其貌不扬,实力却强。他起步身疾如魅,行动如风,转瞬便挡至沈宁前,持花枪一格一轮,断瓦反顺原路弹射回去,所裹挟的劲力更甚。
断瓦飞至半空,被突燃起的一簇业莲融化殆尽。
沈宁瞳孔骤然缩紧——玄桐会见的竟是篷莲岛岛主。
可是他为何会在此处大动干戈?
年迈的妖兵气沉丹田,朝旁怒吼:“夜鸣,迎击!”
名唤夜鸣的年轻的妖兵受令,眸光凛凛,面上哪还有半点片刻前的呆愣虎脑之色?
他嘬唇作哨,周围树中立刻冲出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妖兵出来。
沈宁看得不由心惊。她行至此处之时,看到竟无一名守卫,神识也不曾捕捉到任何气息,还觉着奇怪,原是妖宫中暗卫无处不在,且每个都是善于隐藏气息的高手,自个这点聊胜于无的伪装,恐怕早被识破了,只不过妖婢妖兵都极会识人眼色,看破不说破,顺着她的意思行事罢了。
夜鸣后脊展开一对漆黑的鹰翼,腾空而起飞至大殿上空。
见尘烟渐散后,才看清殿中两个人影来。
一男子墨玉束冠,周身被蓝焰所裹,手提重剑而立,魔气冲天。
另一人立于对面,杀意凛凛,血迹沿左袖滑落。
尊主竟受伤了!
夜鸣眸光闪过肃杀之色,一下理智全无,持枪俯冲而下!
玉冠男子目光锁在玄桐身上,不曾移动毫厘,仿佛背后生眼般,蓝焰脱出一盏无暇的蓝莲,自击而去,夜鸣下意识持枪格挡。
业莲接触到花枪的那一刻,瞬间爆燃!
沈宁和挡在她身前的妖兵,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短短一瞬间化为乌有,灼皮噬肉,最后连骨头都被烧得焦黑,被夜风一吹骨灰撒了漫天。
年老的妖兵眸光慌了,纵身朝片指盖大小的骨灰一捞,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抹灰视如珍宝。但业莲乃极纯极精的灵力所化,外加此男子身为魔修,自又有一重魔灵加持,威力更甚,经此一灼的血肉之躯,只剩下“灰飞烟灭”一个结果,就如同当年三位掌门的尸骨一般。
即便年老妖兵动作极轻,那骨灰在触到掌心后,还是被余火化得一粒尘都未剩下。
年老的妖兵扯袖在脸上抹了一把,声音嘶哑喝道:“誓死保护尊主尊后!”
暗卫齐道:“是”
“咳咳... ...姐姐”
沈宁识海中突然响起玄桐的声音,听起来状态非常不好。
她一颗心蓦地拧了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听声音,他好像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抱歉了姐姐,今夜可能要爽约了。我现在便送你回去,好好歇息。”
虽沈宁不懂妖法,但她知晓元婴境的缩地千里需耗费大量灵力,用妖术作方位移动的法术使将起来大概率也轻松不到哪去。眼下玄桐已经状态不佳,若是再耗气力送她回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何况以玄桐的性格,现在要突然说要送她回去,足证明情况危急。
沈宁强装镇定道:“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怎么了。”
说话间她身子几起几落,数个周天后,已敛息蹲立墙头。
玄桐语气轻松:“小事缠身罢了... ...姐姐在哪,为何有风声?”
“... ...”沈宁看着殿中袖口滴血的男子,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竟已重伤到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
岛主手提龙吟重剑步步紧逼:“百妖心在哪?”
玄桐冷冷吐出两字:“不知。”
“你是她的遗子,我本不想伤你。我最后再问你一句,百妖心,究竟在哪?”
玄桐还是那句话:“不知。”
岛主腕间翻动,龙吟剑刃裹挟上业莲的幽焰,剑魂已彻底觉醒,龙啸不绝于耳。
两人身影再度碰撞在一起,梁断柱碎,激起石屑砖土纷纷扬扬,沈宁一时不能视物,心内焦急,却也知不能随便插手。
五六回合后,伴随玉墙轰然坍塌之声,玄桐已被龙吟剑压制住,剑刃砍在他的肩头,鲜血喷涌而出。
岛主轻蔑地笑道:“你以为不说,我就没法了吗?百妖心和妖王血自有感应,你——”
他话音戛然而止,只见龙吟剑刃上沾染的血气在空中聚凝成一道极轻极细的血雾,朝后飘摇而去,最后落在了——
——沈宁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