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半碗水,醒来之后去了趟厕所,肚子里就空落落的了。
云穆清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不过院门口有说话的声音,席于飞探头出去看,看见云穆清跟张阿姨家儿子站在门里,正在说着什么。
张阿姨家儿子手里还拎着个篮子,正往云穆清手里放。
“我哥啊!”席于飞直接出门打了个招呼,“哥咋来了?”
张阿姨家儿子被席于飞的自来熟吓了一跳,他抬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腼腆笑道:“姆妈间了点儿菜苗,正好拿来让你们院子里种点儿。”
“啊,我刚才还纳闷呢,这时候能在院子里种菜?”席于飞十分好奇。
农村各人能种菜是放卫星饿死人之后,公社允许农民自己家弄自留地。但城里人极少敢种菜,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扣上什么薅社会主义羊毛的大帽子。
别说菜了,花都不让种,说种花是走资本主义路线。
也特么不知道,花怎么就跟资本主义挂钩了。
偶尔院墙上绕上一两棵喇叭花,都会被人直接薅掉,不敢留下来。
“以前不能,现在能的呀。”张阿姨儿子说的是沪市普通话,温温柔柔的,“吾叫张明远,还不知道你们兄弟两个叫什么呢。”
“我叫席于飞,我兄弟叫云穆清。”席于飞笑嘻嘻的接过篮子看里面的菜苗,不过手指长,嫩绿嫩绿的,“都是什么苗?”
“鸡毛菜,小白菜和油菜。其实还有南瓜之类的,但现在过季了。但咱们沪市温度高,种上丝瓜到也能吃上一个月。”
张明远羡慕的看着这个院子,“可惜我家没有大院子,就只能种些小菜。”
“嗨呀,等下个月我哥俩得去别的地方跟车了,到时候这院子还得让我姨跟哥照顾呢。若是春天我们还没调到沪市组,还得让你们帮忙种上春天的菜。”
张明远笑开了花,“那好得很呀,哎哟,不是说你们不回来好得很,是这个院子你们愿意让我们种,好得很。”
“啊,对了,我有件事得去找我姨。”席于飞一拍手,转身往屋里跑,片刻后背着鼓鼓囊囊的面袋子背包出来了,“那什么,云穆清你看家,我去一趟我姨那边,估摸着晚上回来。”
云穆清:……
“哥,走走走,好几天没看见我姨了,可真想死我啦!”席于飞背着包,兴奋的跟在张明远身边,“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想我呀?”
张明远:……
真的,这个意外的亲戚,实在太自来熟了吧?
“哦哟,阿飞回来了呀。”张阿姨看见席于飞,热情的迎了上来,“这眼看着天都黑了,侬才下车的呀?老头子赶紧烧点热水,给我外甥擦洗擦洗。还有……”
“姨,姨!!”席于飞连忙制止了张姨的热情,“姨,我洗过了也吃过了,这是有事儿来找您呢。”
啊,该死,他忘记吃晚饭了!
“哎,这是你家亲戚的呀?”张姨住的也是大杂院,这种大杂院一点儿秘密都没有,你放个屁别人都能跟着听响。
“吾外甥的呀。”张姨笑嘻嘻的道:“之前跟侬说过吾京城有亲戚的呀,哎,现在人来啦,让侬看看,多精神!”
席于飞被全方位展示了一下,然后挎着张姨的胳膊进了屋。而张姨的亲儿子张明远尴尬的站在一旁,内心对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表来的弟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酒跟一些吃的,”席于飞把背包里的东西掏出来往桌子上摆,“张姨,我想去见见那个老教授,就是卖我房子的那个……于教授。”
自己得了对方一套便宜房子,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好意思。寻思好歹去看一眼,如果可以,也当亲戚处更好。
张阿姨原本是想要拒绝这满满一桌子东西的,结果被席于飞这么问,直接被转移了注意力,“老于的呀?哎哟……伊平日里也不愿意见人的。不过侬脾气好,或许能好好劝劝伊。”
席于飞点点头,道:“我上次看于教授感觉他状态不好,等回去总翻来覆去的不踏实,跟我爹一说,我爹让我多关心关心老教授。”
熟练的锅一甩,甩到千里之外他爹席文明身上了。
张阿姨叹了口气,“那个于教授,哎……侬姨夫也去劝过,伊们是被吓坏了。那什么,吾这就带侬去。”
“那于教授那边缺什么,我回去准备准备?”席于飞问。
“什么也不缺的呀,老于之前的单位还经常去看伊,街道也经常送东西过去。但老于一家子,太惨了,也太苦了,被吓坏了。”张阿姨一边说一边叹气,“好好的一家子人,死的死,残的残。如今留下老的小的,谁受得了哦。”
她前两天还看见老于去领粮食,整个人精气神都不怎么好,好像又瘦了一圈。
那衣服挂在身上晃晃荡荡的,仿佛被竹竿子挑着。
真的是,谁看了心里不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