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五年,此地倒是没怎么变过,尤其是那棵扶桑树,一如既往的枝繁叶茂。
谢临远特意指给拂月看后院,意有所指地说:“师尊,碧水桃花开了。”
拂月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初自己入关前和谢临远说的话,本就是随口一句,那株桃树也已经半死不活了,没想到谢临远竟然还真当回事,好好养它,竟然还真能养开花了。
不仅是碧水桃花,拂月临走前,这片后院野草长得比什么都茂盛,如今郁郁葱葱,一片生机。曾经那些半死不活的奇花异草,已经起死回生了。
“不错,真不错,怎么养活的?”
“按照师尊之前手札上所记,定时浇水施肥。”谢临远三言两语,将自己五年的花匠生涯一笔带过:“师尊闭关第一年,碧水桃花就开放了,可师尊没有回来。”
不知怎么的,拂月竟然从谢临远话中听出几分抱怨,真难得,难得他有这种情绪。
拂月生了逗弄他的心思:“如此说来,是我的错了?”
谢临远不说话,眼神中平白有几分哀怨,硬邦邦地说:“弟子,不敢。”
拂月坐在树底下,朝谢临远招手,示意他上前,谢临远将手搭在她手心中,任由拂月反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好冷,好小。谢临远突然这么想。
幼时谢临远第一次握拂月的手时,她的掌心就没有温度,那时候她还能将自己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十年一晃而过,谢临远看着眼前这只纤细的手腕,觉得若是大逆不道些,或许能一只手将它控制住。
可惜,只能想想了,事实上是拂月扣住他的手腕,谢临远无法抽离,任由拂月搜魂,探遍他七筋八脉,才长舒一口气,松开手:“五年修为没有丝毫长进,挺好。”
拂月是笑着说这话的,谢临远却心中一沉,不安地看着拂月,怀疑自己是不是控制的过了头,他怕长得太快让拂月生疑,但也怕不如她意让她失望。
耷拉下来的手指微微颤动,眼角露出几分怯生生的神色,拂月看了两眼,没来由的心中一揪,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严苛,站起来想摸摸他脑袋安慰一下,却悲哀地发现,曾经能抱着她大腿的半大孩子,如今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了。
拂月不动声色收回手,转而问他:“我的太宵呢?”
谢临远召出太宵,高举过头,递到拂月面前:“神剑在此,请师尊过目,这五年,灵剑未曾受损。”
拂月自然比谁都知道这剑没有受损,并没有拿太宵,而是随手折了一根柳枝,顺势摸了摸谢临远脑袋:“我知道,这五年你修行不易,不如你我比划比划,我好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进步。”
说话间,人已携柳枝飞身掠过,邪谢临远未曾预料她突然来这一招,匆匆闪躲,剑锋已挑破了前胸的布料。
谢临远捂住胸口,连退三步:“不好,师尊,不可以。”
莫名地,拂月觉得他这一出显得自己像是个逼良为娼的禽兽,拂月摇摇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你若是只有这躲躲闪闪的本事,等会我就提着你去见师兄,问问他到底是你不争气,还是他不上心,若你让我满意了,我便全你一个心愿。”
五年未见,谢临远还有很多话想和拂月说,不想让旁人打扰他们独处的时光,更不想让拂月对他失望。
剑随心动,太宵已注入灵力,谢临远面上恭敬,又鞠一躬:“师尊,承让。”
头还未抬,拂月柳鞭已经劈向了他,再普通不过的一根树枝,因为在拂月手中,已成为能夺人性命的武器,谢临远后掠数步,剑未出鞘,只能拿剑鞘硬挡,反被柳鞭缠住剑柄。谢临远手腕一转,意用剑气割断柳鞭,挣脱束缚,剑身灵光乍现,剑鞘上缠绕的银丝绦左右摆动,最终承受不住两方灵力拉扯,直接断裂了。
两人被灵气逼着连连后退,拂月不服输:“再来。”
谢临远旋身错步,剑鞘擦着柳枝而过,迸出几滴火星,谢临远预备反击,灵丹处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在筋脉中横冲直撞,逼得他脸色惨白,眼角红痣艳的滴血。
谢临远暗道不好,拂月柳鞭已到跟前,谢临远却分心了,没有反击的机会,柳鞭陡然收住,拂月脚下不稳,踉跄着跌撞进谢临远怀中。
扑面而来的药香味让谢临远愣了神,他的手下意识悬浮在她腰间后半寸,远处主峰的暮钟声敲响,惊飞一群鸥鸟。
钟声也让拂月回过神来,震惊之后是尴尬,这次不是谢临远体内那股莫名的力量反制她,是她出于本能的收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闭关五年竟然这么不争气,站都站不稳。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眼前的情景尴尬,还是跌在地上摔个狗吃屎更尴尬。
拂月一掌推开谢临远,直起身子,退后两步依在扶桑树上,别过头清咳两声:“那什么,你,挺好,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说完也不等谢临远有什么反应,急急忙忙回屋了,生怕走得太慢,脸丢地上都不好意思捡。
直到听见闭门声,谢临远才回过神来,总觉得鼻尖还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气,随即腕间的刺痛让他如梦初醒,拂月的柳鞭伤到了他,一滴鲜血跌落,正好落在几年前拂月赠给他的那一枚青灵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