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归把她的东西都抱到床上,替她把床单都换成了家里带的,忙活了一转,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夜色已深,风吹动老宅檐角的风铃,发出几声钝重的响声,如同埋在水底的钟声,隔着层层迷雾传来。
苏迟趴在窗边,往院子里望,换了新的环境,再加上第一次和师傅睡一间屋子,虽然不在一张床上,她也隐隐兴奋的睡不着。
兔小二感受到这个地界的阴暗,就像是回了老巢,也是像打了鸡血,已经做好饱餐一顿的准备了。
她忽然轻声道:“师父,有人。”
沈无归从一旁抬眸,跟着她的视线看去。
正厅方向透出一层昏黄光影,隐约可见两个身影在门口徘徊,其中一人手里提着行李,低声和管家交谈。片刻后,灯影一晃,管家引他们朝另一侧偏院走去。
“不是说只请了我们么?”苏迟小声嘟囔,手指指节敲了敲窗沿,“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我们。”
“嗯。”沈无归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静,却在她听不见的角度微蹙了眉。
第二日天微亮,管家敲门请他们去正厅用早饭。
正厅内,桌上已摆好简单早膳,一壶温热米粥,两碟酱菜,几只白瓷碗——旁边已坐了一人,身穿深青色对襟短褂,眉眼利落,腰间挂着铜钱与铃环。
那人一见苏迟进门,立刻站起身来,朝沈无归拱手行礼:“沈师叔,久仰。”
沈无归点头:“你是?”
“武清观弟子,陈厉。受雇主所托,来协查此宅异象。”
陈厉的视线落到苏迟身上,顿了一下,“这位是……?”
“我徒弟。”沈无归语气如常,坐下为苏迟倒了碗粥,手势极自然,像是惯常照料,“苏迟。”
苏迟捧着碗,眉眼弯弯朝陈厉笑了笑,笑容甜甜的,看起来人畜无害,毫无杀伤力的模样。
陈厉微微点头,心中却升起鄙夷,不知道这样一个花瓶能做什么,看来沈无归也不过是个贪念美色的凡夫俗子。
吃过早饭,众人随雇主家代表——一名面色苍白、神情局促的中年男人——进入故宅西厢。
“这里原本是我祖父居住的地方,”中年人低声道,“最近我们打算翻修老宅,结果打开这边屋子后,总有人说听到夜里有哭声。还有工人做梦梦到一模一样的场景,连梦里的屋内摆设都和现实一致。”
屋门打开那刻,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地砖因年久失修微微隆起,墙角的旧柜子斜靠着,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灰尘。屋里并无明显异状,可风一吹过,仿佛有无形气息穿过人缝,灌进衣领,让人背脊生凉。
“这屋子里,住过重病之人。”沈无归走到窗边,指尖在窗棂上轻轻划过一段隐匿的朱红线痕,若非刻意寻觅,几乎看不出来。
“是的……”中年人面色变了变,“我祖父是卧床在此病逝的。”
苏迟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床榻角落的陈设,走过去蹲下身,指尖一翻,从地砖缝里抽出一张已然泛黄的纸片,竟是一封写了一半的信,字迹凌乱,笔锋在某行戛然而止。
“他走得突然。”苏迟低声说,“而且……怨念没散。”
陈厉这时也靠近了几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桃木珠,口中默念一段咒,屋内空气顿时凝滞。
苏迟缓缓站起身,忽然脚下一顿,低头看着脚边落下一缕细灰,顺着她的动作无声飘散在空中,像是那张未送出的信,终于也随风散去。
她心里微微发紧,正要转身,却感觉背后一阵风拂过,袖角一沉——
沈无归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扶住她的肩。
“别乱动。”他声音极低,指间拂过她后颈,一点灵力轻轻落下,如月下轻雪。
苏迟微怔,肩膀微缩了一下,却没有推开,眨了眨眼,嘴角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