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吃一半漏一半,算是吃完了,我也歇一会。”
李桂枝说着话,眼睛往嘉菉身上瞟。她上次过来只见过既明,这还是第一回清楚瞧见嘉菉的模样。
嘉菉被她看得直皱眉,低头一瞧,绸布衣裳早就被树枝刮得不成样子了,乱糟糟地像个乞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长得好,壮实得很,比那个书生强,”李桂枝笑嘻嘻朝田酒使眼色,“男人就是要挑壮的,干活才有劲。”
田酒眼睛眨巴,举起手臂握拳:“我干活也很有劲的。”
“你个憨货,你懂什么?”李桂枝笑骂一句,又挽住田酒的胳膊,眉飞色舞,“你家都有两个男人了,卖一个去我家怎么样?”
田酒还没说话,嘉菉先跳起来了,瞪着人的模样像头疯牛,随时都要把人撞飞似的。
“胡说八道!谁要去你家!”
李桂枝被他吓一跳,转脸又笑开了,扭着腰走过去,“小兄弟,她家穷得很,你跟着我不用干这么多活,姐姐我养得起你,你伺候我就行了……”
话都没说完,嘉菉又猛地往后退几步,活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星半点都不能沾上。
“不去!说破天也是不去!谁稀罕你家那几个臭钱!”
嘉菉粗声粗气,狠狠呸了一声。
“你这人说话这么难听呢,”李桂枝也来了火气,扭头跑回田酒身边,拉起她的手就一顿揉,“你看他,他凭什么说我的钱是臭钱,我长这么大,谁敢说我臭!”
田酒拍拍她的手背,转头对嘉菉说:“好好说话。”
四个字,嘉菉直接炸毛了,要是有头发,头发估计都得竖起来。
“田酒你什么意思!”
李桂枝立马贴上田酒,接话道:“你瞧瞧他这凶性,酒丫头我跟你说,男人可不能惯着。”
田酒沉稳点头:“我知道,桂枝姐你坐会,我还要修树呢。”
“哎好。”李桂枝得意地瞟了眼嘉菉,转身去廊檐下坐着。
嘉菉气得直转圈,呼呼喘气,还想再分辩两句,既明从灶房里探出头来:“嘉菉,过来。”
嘉菉瞪她一眼,又用力瞪田酒一眼,气咻咻去了灶房。
李桂枝捂着嘴直笑:“你这家里不得了,一个在外面卖力气,一个在家里贤惠操持,小日子不错嘛。”
田酒笑笑:“买回来总是要做事的。”
夕阳西下,月亮悄然爬上来,星子还黯淡着,知了一个劲地叫,虫鸣和炊烟此起彼伏。
李桂枝安详地坐了会,突然薅了两把大黄的头,大黄嗓子里“呜呜”两声,也没躲。
“这两小子看着不安分,但骗不走,跟大黄一样。”
田酒闻言,猛地回头,认真道:“你什么时候骗黄哥了?”
李桂枝手上一顿,噗嗤一声笑出来,花枝乱颤:“你呀,憨货一个。”
“姐,我不傻,”田酒还是笑,又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家有没有多的草帽,给我一顶,我做几个木碗跟你换。”
“行啊,正好之前买的草帽没用上,”李桂枝起身,出去进来的功夫,就拿来了草帽,“记得碗做小点,要娃娃小手能抓住的。”
“我知道,谢谢桂枝姐。”
“一个草帽谢个啥。”
李桂枝揉了把田酒的头,风中细柳似的扭着回家了。
田酒接着砍砍砍,五棵树的枝桠都修干净了,地上一层树叶松叶。她丢开斧头,锤了锤腰,长出一口气,叉着腰站着。
一转头,既明正靠在灶房门口望着她。
院子里昏暗,灶房窗口透出点暖黄光线,照亮他俊秀的侧脸,一双眼在眉骨阴影下看不真切。
“怎么了?”田酒问。
“邻居好像想撬你的墙角呢。”既明嗓音温润,如流水淙淙。
“你说什么呢?桂枝姐是好人。”田酒拧眉,不大高兴。
“是吗?”
既明嘴角似笑非笑,语调意味深长,眼底似有万语千言酝酿。
那张被晒伤的斑驳脸庞做出这种表情,不免滑稽。
田酒眉头拧得更紧:“别嚼舌根,饭做完了吗?”
既明:“……还没。”
该死的,完全破功。嚼舌根这种词怎么能用在他身上?这合适吗?
“回去做饭。”田酒语气生硬。
“哦。”
既明转身要走,田酒又叫住他,指了下廊檐下挂着的草帽:“以后出门戴上。”
“好。”
“桂枝姐给的。”田酒添了句,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眼狼。
“……嗯。”
既明默默回了灶房,嘉菉嫌里面热,又钻了出来,正见田酒要往门外走。
“你去哪?”
田酒把手摊开,里面躺着几枚铜板,“说好了的,趁天还没黑透,我把钱给田婶子送去。”
田婶子?嘉菉脑海里瞬间闪过那道一瘸一拐的身影。
再一抬头,田酒都跨出门槛了,他连忙追上去。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