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王身穿“大战略”的T恤衫,从车架上扛下了一个大酒桶,他身后跟着一个怯生生的红发女子,打探过情报的卫宫切嗣和陈山烟都认出了她,正是之前和Rider的御主肯尼斯一同从英国前来参加圣杯战争的名门魔术师世家千金——索拉·娜泽莱·索菲亚莉。
看见她左手背上的三枚令咒,两位御主各自对视,默不作声。
场地从城堡内的大厅移到了花园,此刻银月高挂,夜风习习,花圃中的花朵伴随风轻轻摇动,为在场众人送来微微花香,银屑撒地,花园中央的骑士王与征服王相对而坐。此情此景若能留影,不知情者还以为又是哪部新影片的剧照。
“据说圣杯注定会由最合适的人获得,”大口用酒桶自带的日式舀酒勺喝完酒的征服王坐在庭院中间,“而冬木发生的争斗,就是选拔这么一个人的仪式。”
不知为何,在场从者和御主都为两位王者让出了庭院中的位置,自觉地站在外
陈山烟和卫宫切嗣都意识到,征服王来找人喝酒并不是单纯为了喝酒,今晚他和骑士王的夜谈或许会对圣杯战争的战局起到一定作用。
……说是仪式那倒确实,就是这个仪式它是单纯被人类魔术师造出来的,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凭借客观厮杀杀出来的。看过资料,对圣杯战争有着充分认识的卫宫切嗣和陈山烟没有纠正征服王的这个小错误。
“……只要英灵们都能了解到彼此的格局孰高孰低,那么自然会找到答案。”征服王用木勺舀起酒,将带有长长木柄的勺子递给了阿尔托莉雅。
这是两个王之间的对话,自然无需在意共用一个饮具这样的小节。骑士王面不改色将酒喝完,把勺子朝下举起,表示自己并不会被这点酒难倒。
听见格局一词,庭院外沿的陈山烟微微挑眉。
征服王不愧是心胸开阔的王者,他表明了自己坦诚的态度,今晚正是想要借着月色与美酒,来一场【圣杯问答】。
换言之,双方表明自己参加圣杯战争的目的,对圣杯寄托了什么,有怎样的追求,以这样的问答来展示自己的格局,在这样的谈话中英灵与英灵之间,王与王之间也能分出个高下来。
“好一个青梅煮酒论英雄!”陈山烟在脑海中对迪卢木多道,“不过打断他人并不礼貌,不然我都想给送点花生米过去……”
她甚至觉得征服王霸主般的威势和骑士王一副救国忧民的气质可以恰好与曹操,刘备匹配,只不过很显然,骑士王并没有刘备那样掩饰自己目的的想法,并且两位王的谈话很快吸引了另一位王的到来。
伴随着金光闪闪的刺眼光芒,卡擦卡擦的盔甲摩擦声和具有辨识度的“杂种”,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在庭院中化出身形。
三王会谈,开始了。
我不是对古代人有任何意义上的人身歧视,也不是单纯看不起人家。
陈山烟想。
但是,征服王的发言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挑战陈山烟作为红旗下长大养成的辩证唯物主义和一系列现代观念。
我应该理解别人,她想,毕竟对方是根据他那个时代的经验规律才这么说的,我不能去居高临下地批评,应该辩证地看待……
在听见征服王与Archer在对圣杯归属与争夺进行对话时,一整天都在陪着御主查资料,深度了解过圣杯本质的阿尔托莉雅面色就有些不对,她表情管理很好,但是长时间的沉默还是让征服王看出了端倪。
“骑士王,你不说些什么吗?”
阿尔托莉雅放下手中的黄金酒杯,“Rider,我认为今晚的谈话,或许应该再多一位客人。”
“哦?骑士王,”顺着阿尔托莉雅隐蔽的目光看去,伊斯坎达尔看见了在场另一位存在感其实并不亚于三位王的另一名从者迪卢木多。“虽说余很欣赏这位勇士,也能够理解你因为战斗对他的赞赏——但是我们这可是王的对谈,此等英雄实在不能与我们共饮啊。”
“莫非你指的并不是——”
一直保持着倨傲姿态的英雄王将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坐在台阶上,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又饶有兴趣的Lancer的御主。
陈山烟略微一惊,迪卢木多察觉到Archer的动作,立刻上前用手臂将她挡在后面。
“Rider,虽说这个女人确实有些特殊,但是让她与王并席而坐,这样不入流的杂种会玷污如此美酒。”
英俊骑士闻言皱眉欲要开口,伊斯坎达尔却道:“那边的御主,我看你似乎对我们的谈话很有兴趣啊,虽说王的会谈不该让他人搅乱,不过余倒是可以作为王倾听臣下的谏言哪。”
阿尔托莉雅倒是眼神坚定道:“虽然Lancer的御主仅仅是人类之身,也并非王者,但是我认为她依然有资格加入我们的谈话。”
三位英灵的目光都看向她,陈山烟这是不想过去也得过去,毕竟压力给到自己这边,得想办法化解。
一边内心吐槽骑士王为什么会忽然转移仇恨,一边示意迪卢木多不必跟上来,她相信阿尔托莉雅会至少出于同盟义务在面对可能的攻击时保护自己,另外,王对自己的要求仅为自身,倘若再带一个迪卢木多,难保不会激化事态。
Archer摇晃酒杯,“Saber,倘若你不能给本王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个杂种能被你们另眼相待,便要承接王的怒火。”
面容普通,身穿秋装的亚裔女士步伐稳健地踏入庭院中心,阿尔托莉雅友好地挪了挪给陈山烟腾出一个位置。
陈山烟盘腿而坐,尽可能克制自己的心情,虽说她已经有一种预感——要参加辩论赛的预感,随后将目光投向三位王。
“倒是应该感谢骑士王对我如此看重,我想我的特殊三位应该都有了解,本来也没指望能隐瞒多久。”
Archer投来蔑视的一眼,“倒是格外有自知之明。”
“多谢您的夸赞,另外容我稍微否定一下方才您对我的评价——”
陈山烟不卑不亢:“纵然诸位都是历史上或传说中赫赫有名的王者,然而我作为区区凡人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诸位都是过去,而我是现在;诸位都是王,而我是弑君者的后代。”
“我所在的国度,人民推翻了自己的王,我就是这样的国度庇佑下长大的子民。”
“不知道这样的身份,可否与诸位王共席?”
“真是好大的口气!”征服王投以热切赞赏的眼光,“现世以来余也对此世历史有所了解,Lancer的御主,你的意思莫非是说,你也会同你的先辈一样,将世间一切王都斩掉头颅吗?”
“或者说,你就对圣杯抱有如此的愿望?”
陈山烟接过盛满美酒的黄金杯——让人惊讶的是英雄王居然真的又从金色的光晕中取出一个杯子给她。一口饮下,斟酌语言后,陈山烟开口:
“我根本就没指望圣杯实现我的愿望,我也不追求圣杯。虽然理由不方便说,但是你们恐怕追求圣杯本身的伟力,而我,追求这个人造之物的原理,大概如此。”
她道:“若说弑君,此事并非我一个人可以完成,我也不会想着去杀掉过去历史中的所有王。但是征服王,方才听你所说,你所崇尚的是征伐之道,得不到的便要抢夺,即使圣杯已经是英雄王的库中之物,是吗?”
“不错,你也要以法律的名义阻拦我?”
“不,在我看来你试图从英雄王宝库中抢夺圣杯的行为,不过是一件物品从一个独裁者到另一个独裁者手中的流转罢了,圣杯从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人类全体,我想你只是在追求圣杯中能够满足愿望的魔力吧。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追求特定的资源罢了。倘若如此我也不会发表意见——不过你的征伐之道才让我提起警惕。”
征服王对上这个御主了然的眼神,“看来你对余很了解?”
“不是了解,只是猜测。”
陈山烟带着肯定般的口吻道:“让我以人民的身份冒昧猜测一下——你所在乎的应该是你生前未能完成的宏图大业?无尽的征服,扩张的版图,亚细亚曾屈服于你军队的铁蹄下,此等枭雄在历史上很常见。”
“真是可惜,倘若当年你的军队再向东方行军,越过高原与沙漠,就会来到我的祖国,我也很期待马其顿的军队与战国诸霸遇上是何等盛景。”
伊斯坎达尔颔首道:“眼光很准!余对圣杯正是抱有这样的愿望,不过并非向圣杯许愿征服世界——余要抢夺圣杯,许愿余能重获肉身,在此世继续余的征服大业!”
陈山烟:“这就是我要发表意见的地方,我恰好是那么一位崇尚和平反对战争的人,倘若你的征服就是将战火带到好不容易维持了和平的现世,我便要做这个弑君者,砍掉你的头颅挂在路灯上了。”
“Lancer的御主,就凭你吗?”
“即使我做不到,此世几十亿人口,几大强国,总有人会阻拦你的。”
伊斯坎达尔并未因此面露愠色,他打量了陈山烟一眼,“如此豪言壮语,想必你便是来自远东之国的子民。”
“你的国度历史上一直身居前列,难怪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山烟想到了什么,忽然面对眼前的征服王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来,“说来实在感慨啊,三位都是神话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但历史就如同大浪淘沙一般,从希腊到罗马,从凯尔特到盎格鲁-撒克逊,从苏美尔到如今的中亚——如今当年古国,所剩者寥寥无几。”
“嘛……”伊斯坎达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他没有一口喝完,而是端在手中慢慢品味。“其实自余作为英灵现世,被赋予这个时代的知识后,虽说知道自己过去打下的领土,创造的伟业皆已化为虚无,有那么一些不爽,不过这不就是历史吗?余的威名能够留存在史书上供后人敬仰就已经足够了。”
“所谓成王败寇,余在世时能够开辟那些领土,即使后继者没有守住,失去了也和余没有关系,Lancer的御主,诚如你所说,历史就是在如河水一般淘沙,留的下来是本事,留不下来也是自身实力不足的原因。”
“余自认为在世时还有许多的不足——不过这不就是作为英灵,参加圣杯战争的原因吗?用现世的机缘,去争夺圣杯,实现余的愿望,将失去的领土再度征服,并向着更加广阔的远方进发——”
“倘若单纯许愿成为坐拥所有领土的王,那就毫无征服的意义了嘛!”
陈山烟挑眉:“很宏伟的志向哪,我作为区区平民自然不敢忤逆王的旨意,只能先行给一个忠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倘若把人民逼得太紧,恐怕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谓好战必亡,不知道此次您的征服能否吸取生前的经验教训呢?”
“啧!小姑娘!余还用不着你来跟余说这些老掉牙的道理!”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陈山烟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实际上想要做到征服,最重要的还是利用先进的文化和制度对异族进行民族同化和民族融合才算真正占领一块领土,不过想必征服王一代帝王,应该懂这个道理吧。
毕竟罗马帝国前车之鉴,希望伊斯坎达尔在这个世界搞征服的时候不会弄出什么“罗马正统”的玩笑来,硬要算的话,马其顿比罗马还要早。
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伊斯坎达尔将话题递给了阿尔托莉雅:“那么,骑士王,你呢?”
“说说看,你对圣杯寄托了什么吧?”
金发的少女面色整肃,她的坐姿一如最开始般端正。
“征服王,你那样的征伐并非王者之道。”
伊斯坎达尔:“那么来说说你的见解?”
阿尔托莉雅看着在场几人,声音沉稳道:“我的愿望是拯救我的故乡。”
“用万能的许愿机,改变不列颠毁灭的命运。”
她看向陈山烟,“即使这只是人造之物,即使我的确也在追求着圣杯中能够实现愿望的魔力,即便可能性再小,但是我依然要这么做。”
陈山烟的第一想法是:
亚瑟王,您知道在二十一世纪您的祖国不仅从人种上来说不是凯尔特人,甚至已经脱欧,伊丽莎白二世老太太都已经去世,不列颠已经越来越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