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敛早就醒了,方才一直闭眸养神着。他睁开眼,饶有趣味地看了柳茹萱一眼,笑意渐浓。他朝外淡淡吩咐道:“启程吧。”
“如此害羞作甚?若是想看夫君,自是可以大大方方看,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的。”萧敛往她那儿挪了挪,慢悠悠地打趣着,看起来心情甚好。
柳茹萱脸更红了:“既早就醒了,还要装睡骗我。”
萧敛笑出了声,向她招了招手:“过来。”柳茹萱凝了他一眼,噘着嘴,但想及还有事相求,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萧敛低眸,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言巧笑道:“我若不装睡,怎么让平常都不敢多看我一眼的棠儿,如此仔细地打量?”
柳茹萱低头,往常的确是很怕萧敛,很怕很怕。
两年前,柳府。
萧敛每次来时都是春日。
恰逢春和景明,柳茹萱正趴在窗棂边,春风时而吹起豆绿发带,飘飘扬扬,拂过芙蓉面。
桌案上的白瓷瓶插着几枝错落的海棠花,花儿开得正盛,似拢着粉雾。
春阳暖意融融,消了深冬寒气,只让人心情甚好。
“好想出去踏青啊。”柳茹萱伸出手,似想圈住煦色韶光一般。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春阳似接近透明,少女的杏眸略带着些惋惜。
起身,她走到落地铜镜前。
镜中人一袭碧波翠缕裙,青丝半披,发髻上簪着点翠珠花,其间并以珍珠排钗点缀,一颦一笑皆是少女的俏皮娇美。
高高兴兴地,她转了一圈,衣衫如花般绽开。
“小姐慢点儿。”青杏见她提裙碎步跑着出了阁,在其后慌忙喊道。
柳茹萱听此,转身,一阵风拂过,扬起了后脑的长长飘带。
她莞尔一笑,眸中漾开一池春水:“青杏,快来追上我!”她说完,提裙便跑,绣鞋点在青石路上,流苏晃着,笑声洒了一院。
院中杏花如雨,梨花似云,恰是草长莺飞时节,若是成日困在闺阁中,岂不枯燥?
念及此,柳茹萱左顾右盼着,她正想寻个机会出府一玩。
“小姐,”吴妈妈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柳茹萱不满地蹙了蹙眉,只得转身,吴妈妈继而低眉敛目道,“萧世子来了。老爷请小姐到书房去。”
柳茹萱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嘟囔道:“他怎么又来了。每年都要来一次,生怕我跑了不成。”
吴妈妈听此打了一下柳茹萱的手,厉声道:“小姐慎言,萧世子是您未来的夫婿,每年来看看小姐是对您的爱重。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吴妈妈是楚文君和柳轩特意请来教导柳茹萱的,她曾是宫中的嬷嬷,所有的规矩礼仪她都说一不二。柳茹萱也因此挨了许多戒尺。
柳茹萱轻咬着嘴唇,软声道:“知道了,吴妈妈。你带我过去吧。”吴妈妈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手:“老奴也是为小姐好。”
柳茹萱点点头,跟着她去了书房。
书房隐于府邸一隅。书房很是宽敞,四壁皆书,架上卷帙浩繁。房间正中,一张宽大的楠木桌伫立,其上铺展着细腻的宣纸。
柳轩坐在桌案旁边的圈椅上,眼眸泛起慈祥的笑容。
“听闻世子又打了一场胜仗,当真是年轻有为。”柳轩不吝赞美道。
萧敛面色沉静,嘴边泛起淡淡的笑容,拱手谦声道:“只是侥幸而胜,又借着大晋福德、圣上庇佑,晚辈不敢居功。”
柳轩笑了几声:“萧世子谦逊了。萱儿能嫁得你这般好夫婿,我也是能够放下心了。”
萧敛眉眼愈发温和,温声道:“萱儿嫁予晚辈后,我定会珍之爱之,柳大人尽管放心。”
柳轩细瞅了他一眼,他这个做爹爹的自然知道,柳茹萱并不喜欢他这般沉默内敛又整日舞刀弄枪之人。
只是婚约已定,也只能盼着萱儿嫁过去后,能够得一夫婿好好护着她。
两人又谈论了好一阵,萧敛的眼神不时往门口瞥去。
柳轩终于忍不住了,他偏头朝身边下人问道:“小姐怎么还不过来?”
那下人一脸为难,萧敛虽不作言语,面色却愈发阴沉。
柳轩正要派人再去催,银铃声响,门口一少女进来了。
任凭吴妈妈如何催,一路上柳茹萱故意走得极慢,虽明知逃不过,但她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眼下到了书房,她面上看着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的模样,实则很是紧张。
往前看去,正对上萧敛的面容。
相比去年春日,许是长期出兵作战,萧敛晒黑了些,衬得本就凌厉的面庞愈加严肃。
眉尾有一道伤疤,虽不长,但亦可依稀窥见当时伤口之深。
待反应过来,柳茹萱低下眸。上前请安行礼道:“萱儿见过爹爹,见过萧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