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樟想过去替自己弟弟出头说:你就是打掉我弟那一颗牙的人?
但她有点社恐,只这么一个念头闪过,还没过去时,罪魁祸首在两息间就自自然然起身,走到她跟前。
大厅里所有等待的病人都坐着,就他俩站着的陈瑜垂眼,轻声问她:“你是他姐?想干嘛?揍我?”
他刘海有点点长,遮了一点点眼睛,单眼皮有些大。
江樟瞪大双眼,差点想怀疑自己:??嗯??
陈瑜垂着死寂的眼,八风不动。
江樟深吸口气,他一句话下来就知道他不是好鸟。
江淘也这身高,江樟就没怵这高她一个头的身高,仰头问他:“是你打的我弟?”
“……”
陈瑜啧一声。
江樟冷笑:“你跟我一个年纪?”
陈瑜:“……”
“十六?”
陈瑜没说话。
江樟说:“我弟十三,你真好意思。”
陈瑜:“……”
陈瑜没料到这看着挺横的女生开口这战术。
但他记得自己父亲牢狱背在身上,他干什么都得低调。于是陈瑜掩藏了戾气,软了浑身竖起来的刺,眼睛颤颤,好好跟她说:“如果打我的有六个,六个十三岁,你也觉得我不好意思?”
陈瑜想靠墙。身边就是墙,他抵着这懒散和一点劲都没的念头,笔直盯她眼睛,挺无语:“我也没想打你弟牙,这年头哪个打架不踹肚子?是你弟自己不知道磕哪磕掉的,他其他兄弟都跑了,等你弟出来让他发誓是不是这样。”
江樟:“……”
原地石化成石像。
他那狐朋狗友六打一。
她都能想象那个画面。
她爸她妈还有她,很早就劝江淘不要跟他们玩,他还要跟。
江樟浑身的鸡皮疙瘩逐渐泛起来,她有点直不起肩。须臾,没看他冒一句:“你们怎么打起来的。”
新时代少年是少年,凡事讲根根底底时,没有太过利己的匪劲。
她心里清楚就算是这样,她奶奶今天在这,后面还有她爸她妈,都不一定会放过他。
没意义。
陈瑜:“……”
陈瑜看看周围,往墙边不抵门的地方站着,要跟她说。
但江樟看着周围人眼都瞪着,耳朵竖着,有点丢人,两个人去大厅楼道的尽头处。
陈瑜心里唉一声,跟她过去,来龙去脉里一句话没掺假。
他有点虚伪,哪怕动起手来,他起因一定也是别人逼他这么干的。
陈瑜垂眸她眉眼松动,说:“私了?我被群殴这事我都没找警察叔叔,不能因为我现在好好在这就找我担大责,我妈对我不好。”
他语气低落点下来,“你弟医药费我出。”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江樟:“???”
江樟情绪刚稳定,又因为他这流程激动了,脑袋冒问号,心说这我能说的算,我还得问我爸妈,并且他一这样,江樟陡然醒悟过来他跟自己好声好气说这么些就是想私了逃责。
“行吗?”他问:
“手机。”
江樟一下急了。
上手就抓住他衣领——
江樟:“……”
陈瑜:“……”
她手攥着少年的衣领,细白葱长的一根根蜷在那仿佛一折就断。
他被她拉到她跟前,呼吸从她额头上三厘米处擦过。
陈瑜还没反应。
她把他推开,一下炸毛了。
惊慌的脸、耳朵、颈子,全红了。
红的格外绚烂。
此时外面漆黑,背后窗户暴露的楼下星星点点的灯光。
她头发散乱着,从过来时就是微乱,此时靠在窗台上配上她的神情。
像陈瑜对她耍了流氓。
——但她那一下才是耍流氓。
陈瑜以为她要对自己干什么。
定了下神,陈瑜无言看了会她。
……看得陈瑜心脏不规律跳动。
陈瑜低下头,荧幕亮起照着他的脸,螺旋纹的衣领上泛着一片蓝。
陈瑜:“手机,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你弟没好我就拉黑你我死祖宗。”
江樟:“……”
—
江樟同意了,但也不算同意,她一个人同意不算。
警察叔叔问已经好了不哭了的江淘和陈瑜怎么打起来的笔供。
江淘十三岁。
陈瑜:“……”
他没想到现在小孩能长这么高。
跟陈瑜一个身高,出来时鼻子上还插两大葱,朝他哼一声。
“……”陈瑜。
江樟在其中像个捣屎棍,等到警察说回派出所说话,江樟才有了时机插嘴,拉江淘下楼先问他话。
江樟江淘的奶奶喜剧人,得知眼前这个小伙就是打掉她孙子牙的痞子,马上就上前,牙齿咬得铮铮响的想抓他衣领问他为什么要打掉自己孙子的牙!
被警察眼疾手快拦了,警察说她:“你现在揍他就是你和你孙子的错了哈!”
看出来她是个孙宝。
后面一阵鸡飞狗跳。
江樟拉着走路慢吞吞的江淘赶紧下楼,撇开他们。江淘卖惨,哭唧唧:“姐,我牙掉了!”
江樟:“?”
“你不是跟其他五个兄弟出去玩了吗?怎么你被打了,其他五个呢?”
江淘猛地憋了声。
江淘根本不听话。
而且他现在正值叛逆期,他家基因又很高,他一八五,五大三粗。还起手来,家里根本没人打得过,他更嚣张了。
江樟这一瞬觉得她弟被打了刚好?
是欠揍。
江淘不说话。
江樟抓着重点问:“是你们六个打他一个吗?”
江淘:“……”
江樟:“先动手?我劝你说实话,人家是会打,要是不会打,是不是就被你们欺负了?现在躺医院的是他,你们进公安局?你们挺牛逼啊,是不是长大就想给公安局养了,不知道坏事一次不能做,做了就容易收不回手?平时小事还能忍忍,你在大事上也没点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