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梁王府。
世子纪符在床前徘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其妾室花红说道:“你夫君将有大难,唯有请你出手相救了。”
被他大半夜喊醒的花红狠狠啐了他一口:“上回让我助你最后一次,便放我离去,结果呢?言而无信的贱狗,还敢来扰我清梦!”
纪符冷下脸道:“是我无信,还是你那头畜生无能?若不是它放跑了李巍,又怎么会有现在的麻烦!”
花红刚因“畜生”二字大怒,听到后半句又转怒为喜,靠在床头悠然说道:“怎么,刘家香料铺被发现了?”
“何止。”纪符说,“人都被李巍抓进了金吾狱,把你我都供出来了。”
花红挑了挑眉,越发高兴起来:“这么说,马上就要有金吾卫上门抓你了?”
“你不要以为自己能趁乱逃走。”纪符阴恻恻地说,“红儿莫忘了,自家的身契还在谁手里。”
花红面色一变,忽然抬手,衣袖从手腕滑落到肩膀,露出一只布满凶兽文身的臂膀。
纪符连忙后退,然而下一刻,其中一头黑狼文身已从这只臂膀中跃出,张口便向他脖颈咬去。
他大惊失色,连忙改口:“我若死了,尔等皆要陪葬!”
锋利狼牙倏然停住,一滴腥臭液体缓缓滴落。
花红咬牙:“杀了他!一起死!到了阎罗殿我也有话说!”
“真的是最后一次!”纪符语速飞快,信誓旦旦承诺,“只要渡过这次难关,我便把身契还给你,放你们自由。”
黑狼慢吞吞回到了花红臂膀中,后者上下打量纪符一眼,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随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份文书。
“既然如此,将这份契书签了。”
纪符一怔,接过来看了两眼,见“此事毕,解除与花红契约”云云,不禁好奇道:“红儿不是不通文墨么,这是找谁写的?”
“再不通,真要被狗吃得只剩骨头渣了。”
花红指的是谁,纪符心知肚明,讪讪一笑,寻了只笔,签上大名。
花红仔细看过,把契书收好,才漫不经心地说:“还是去杀那李巍?”
纪符摇了摇头:“如今杀李巍已经没用了,要把他主子除掉。”
“那是谁?”
“真定公主、二皇女纪雲。”
听到这个名字,花红白了他一眼:“你莫非忘了,先前对乐安公主下手多么困难。”
“此公主非彼公主。”纪符笑了起来,想要替花红捏捏肩膀,却被一把甩开了,他也不恼,腆着脸继续凑上去,“真定公主好对付得多,明日她要去宣化寺给乐安公主供长明灯,我把她的侍卫引走,你叫黎沧去,一口便能把她吞了,不留一点痕迹。”
花红疑惑:“当时你不是说什么真龙血脉,难以近身么,怎么现在不说了?”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纪符神色笃定,花红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想想枕头下的契书,唾手可得的自由身,便也不欲多问。
谁知,若做亏心事,必有鬼上门,两人刚达成约定,便有一道阴风刮过窗棂,把屋中灯火吹灭了。
屋内骤然一片昏暗,只有一道月光漏在窗前,纪符忽然汗毛直竖,只觉得比被黑狼叼住脖颈时还要心悸。
他下意识喊了声:“红儿。”
“何方高人登门?”花红起身捋起衣袖,悄悄放出了一头黑狼、一头山魅、一只蛇妖。
三头精怪,已经是她能驾驭的极限。
黑暗中无人应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却能感受到一股愈来愈强烈的存在感。
黑狼黎沧耸了耸鼻尖,这气味……似曾相识。
他回头望了眼主人。
轻纱般的薄雾已从窗外飘进来,带着意合香清逸风流的天家气象。
花红鼻尖也冒出几颗汗珠,从腰间抽出一根皮鞭,提气冷声道:“阁下藏头露尾,恐怕是小人行径!”
一道掐着嗓子、尖尖细细、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背地里谋划害人性命,便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所为了吗?”
花红心中一沉。
对方竟然已经在附近听了许久,她却毫无察觉,双方实力差距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