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三医院,急诊科。
顾言把投资人给砸了,用酒瓶砸的,碎渣子飞溅,在他自己的手臂上也留下一道长口子,要缝针。
消毒水冲过伤口,血液变成淡淡的粉色顺着手臂流进垃圾桶里面。
顾言眉头都没眨一下,愤愤地说:“你要晚来一步,我肯定是要再给他一瓶子的。”
“你太冲动了。”刘云熙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眉头都皱起来了,“还好沈哥来得够快。”
急诊室门口,几个穿西装的人站在那里,最中间的是沈朔和一个勾着腰的男人,男人头上绑着绷带,伤口处还在渗血。
一分钟不到,那人就走了,走之前还朝他们的方向讨好地笑笑。
刘云熙感叹一声:“这就是权势吗?”
当时的情况太危及了,他不敢联系顾家,联系别人又没用,思来想去给沈朔打了个电话。
和沈岑相比,这位大哥简直是温柔似水,不仅没有训诫他们,还立刻派了人过来,一件棘手的事情就这么被简单地解决了,他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
处理完外面的事情,沈朔信步走过来,手搭在沈岑肩膀上:“小言伤口没事吧,这看起来还挺严重。”
顾言在乐队里面主靠嗓子,这点伤并不影响他唱歌,此刻他对这位大哥也充满感激,笑道:“小问题,我靠他当时摸我屁股,我可是铁直,真后悔没再给他两棒子。”
“这还是冲动了。”沈朔的笑容很温和,“这种情况应该趁四下无人再算账,不然人家还要倒打一耙,下次找哥,哥借你人手。”
顾言假意哭泣:“哥你太好了,我想跟沈岑换个哥。”
沈岑淡声:“拿去。”
“你这样我可伤心了,今天跟我回去一趟?”沈朔问沈岑,视线落在他脖子上,眼神微暗,提醒似的拉了一下他的高领毛衣。
高领毛衣下,鲜红的吻痕错综复杂,遮都遮不住,沈朔眼中挂上几分玩味:“谈恋爱了呀,怎么不跟哥说。”
“谈恋爱?谁?嘶——”顾言顾不得自己在缝针,动作幅度太大,疼得一激灵。
沈岑捂着脖子:“没谁别问,我今天回去不了。”
看小说里说的,发情期都有好多天,万一陶然在家里再变成前两天的样子,随便找个人回去上床怎么办?
想想都觉得自己可能会杀人。
沈朔没准备放过他:“我好奇,毕竟从小男的女的你都不喜欢,说一下吧,我不告诉爸妈。”
沈岑还是冷冰冰,把他的手推开:“别烦。”
急诊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人迅速走进来,为首的那个约莫五十岁,头发全部都花白了,视线在房间里面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到他们这个位置。
他走路非常有气势,让人不自觉缩了几分。
顾言还没来得及叫人,脸上落下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尽了全部力气,顾言偏着头,唇角破裂,鲜血缓缓流下。
给他缝针的护士小姐吓了一跳:“这位先生 ,这里是医院,你这样我要叫保安的。”
顾言用舌尖顶了一下被打的地方,声音冷淡:“爸。”
他是私生子,也是顾家现在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被养在外面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成年之后突然被接回顾家,一跃成为了豪门少爷。
先前顾家大少爷出车祸去世,继承家业的担子落在了他的身上,顾家剥夺了他所有的私人空间,想把他培养得和大哥一样。
可惜他天生就不是从商的料,学习成绩,商业头脑没一样能让顾家满意,上大学之后自己脱离顾家,走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拿。
到底顾家只有这一个孩子,顾军虽然不承认但偶尔还是会让家里人悄悄给他钱。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你还知道我是你爸?闹出这么丢脸的事情,为了搞投资都陪男的吃饭去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沈岑第一个要出声,被沈朔拦住了。
他在生意场上呆久了,最知道伪装,笑容得体叫人挑不出错处:“顾叔叔,今天是投资方的问题,小孩子家家闹着玩,你别动气。”
“我不是跟你生气。”顾军神色缓了几分,“他们这几个年轻人一个个的,搞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生气?你家你爸也不管管?”
他眼神从沈岑身上飘过,暗示意味明显。
沈朔揽住沈岑的肩膀:“我倒是觉得年轻人可以追逐一下自己的梦想很不错,不然到老了怕后悔不是?”
顾军听出他话语里护犊子的意味,和沈岑对视一眼,不再开口。
圈子里都知道这位沈家二少爷脾气臭,顾军再怎么是长辈,从家族地位来说离沈家也差远了,沈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置喙,他转而把矛头对准顾言:“待会儿缝完针就回去,再跑我打断你的腿。”
“打呗。”顾言毫不在意,“怕你不成?”
父子俩剑拔弩张,谁也没站上风,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胶,吵过之后气氛倒是没之前那么紧绷了,其余几个人自觉地退到门外,给这对父子留下私人空间。
门外,沈岑靠在墙壁上站着,手上打字速度飞起。
沈朔几次要开口,都不知道怎么说好,最终回归到之前关于吻痕的话题:“你是谈恋爱了吗,如果谈了其实是好事,爸总不会棒打鸳鸯逼你去相亲。”
沈岑没说谈也没说没谈,只道:“还不确定。”
毕竟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今天中午陶然那几句模棱两可逃避的话,别的一概没提,现在甚至连消息都不回了。
那什么的时候说得好听,什么一定会负责,现在醒了就是这个态度。
他把怨气全部发泄在可怜的屏幕上面。
【在干什么,回消息。】
【不会跑了吧?】
【后悔了?】
沈朔看他都快把屏幕戳出洞来了,把手机截胡:“跟谁聊天?对象?你以后这得注意着点,咬到脖子上多不好看。”
“会注意。”沈岑点点头,“哥你见过那种睡完就跑的渣男吗?”
沈朔脸色一僵,在他头上来了一下:“我们沈家就没这种人,你赶紧给我负责。”
“又不是我。”沈岑捂着头,“我要抓人去了,今天......谢谢你。”
一句话说得别别扭扭,沈朔颇为感动:“不和哥哥说这些,哥哥永远爱你。”
沈岑:啧。
沈朔没被这声啧吓退,摸他的头摸了个够。
他就沈岑这么一个弟弟,当时沈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在上初中了,家里正经历最困难的时候,差点破产,全家只能到处搬来搬去,家里氛围也很窒息,基本没人说话。
他还好,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学校,后来干脆为了逃避现实搬进宿舍里面,沈岑小,只能每天跟着父母,从每天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叫的小团子变得沉默寡言。
当他意识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之后,沈岑已经被送到了国外,只有逢年过节会回来,和家里的关系薄得像冰,只轻轻一敲就碎得乱七八糟。
搞乐队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沈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语气不悦:“能不能不摸头。”
“可以啊,你很着急走吗,跟我去见见你嫂子呗,这医院是她家的,她刚从国外回来。”
沈朔的未婚妻叫颜悦,刚刚拿到医学博士,两人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本来说等颜悦本科毕业就结婚,但本科毕业之后颜悦申请了国外的学校,两人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近期才落实。
沈岑还从来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嫂子,看了眼手机:“那我见完再走。”
两人还没行动,走廊里面的空气冷下来。
先前和林静默叽叽喳喳聊天的刘云熙一下子安静了,看着沈岑身后。
沈朔也脸色微变:“爸。”
沈岑转头,对上一双戴着眼镜,面无表情的脸。
沈家,和沈墨山长得最像的就是沈岑,父子俩的一些微表情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两人面对面站着,给人一种奇异的冲击感。
多久没有正面见过沈墨山了,一年还是两年?
他们的关系僵到就算是沈岑偶尔回去拜年,都会特地挑沈墨山不见的时间段。
沈墨山是军人出身,退伍之后还是保持良好的锻炼习惯,身姿挺拔,光是站在那里就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