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景生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去山下又回来也就两刻钟的功夫,不费什么时间,你要是现在下山,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到山脚下。”
祝弥张了张嘴,顿时觉得很有道理,没有话可以说了。
良景生又说,“既然是朋友,又何必计较这些?说不定以后我还要找你帮忙,你来我往不是应该的么?”
祝弥这下真是感动得不行了,“你的好,我会记在心里的。”
“那就行,”良景生突然想起什么,有些好笑地看他,“而且你这个月不是没有工钱么?就算到了山脚下,也是白费功夫。”
祝弥:“……”
心好痛,收回一半的感动。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良景生先告了别,很快就离去了。
祝弥在再三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说谎,而杨振允诺等休息的时候愿意拿出一半的工钱请他去山下吃大餐的一番拉扯之后,房里终于安静了。
又勉强打起精神洗漱,最后祝弥疲倦地瘫软在床上。
在禁闭室其实对他一个纯宅男来说,并没有难度,就是睡觉的地方太小太硬,硌得他骨头疼。
现在躺在自己铺了褥子的木床上,祝弥只感到一阵幸福,将镜子随手搁置在床头后,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此时已是入冬时节,天气已经冷了。
等到半夜时,祝弥总感觉有鬼在抓自己的脚,睁开眼才知道自己历经了一场噩梦。
祝弥重新拢好被子,左边塞右边滚,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
这下,终于能安稳睡觉。
祝弥刚闭上眼睛。
半秒后。
……艹。
口渴。
祝弥睁开眼,在黑暗中望了一眼桌上的装水的碗,勉强蠕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不亚于淤泥中拔腿。
万一喝了水,等到后半夜还要起来撒尿,要不不喝了……?
但是真的好渴啊。
那么多梅花糕,他一口水都没喝就全吃了。
祝弥躺在床上,感到绝望,心想要是水会自己倒进自己嘴里就好了。
欸嘿,就像现在这样滋润甘甜,嘴巴和喉咙也不干了,呼吸也顺畅了……等等?!
祝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砸吧了两下嘴巴……水!
唰地一下,祝弥从床上腾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滋润的。
不是他的想象,是真的。
凭借着记忆,祝弥从床头摸索出夜明珠,屋里瞬间亮堂不少,他捧着夜明珠,回想刚刚的情景,企图模仿方才的发生过的每一个念头。
……要是水能到自己嘴里就好了。
祝弥专注地看着桌上的碗,然后眼睁睁看着碗里的水一点一点漂浮起来,一团一团成群结队地来到自己嘴边。
每一团约莫就是他喝一口的量。
……!
我又不想喝了!要是水能原路返回就好了!祝弥小心翼翼地试想着,结果水珠啪嗒地砸到他脸上,接二连三、前仆后继,砸出了骂祝弥得寸进尺痴心妄想的架势!
眼睛睫毛被淋得湿漉漉的,祝弥胡乱擦了一通,心口扑通直跳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祝弥不死心地又来了一次,碗里的水再一次飞了过来,只是这一次进到了嘴巴了。
……
偷偷摸摸折腾了许久之后,祝弥心中空茫地坐在床上,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惊恐。
他试过了,屋里每一个角落里的水都能随着他的意念行动,水有时很听话,有时不受控制,但听话的时候比不听话的时候多得多。
这算什么能力?以后能自由自在喝水了?
祝弥搞不懂,一头雾水地躺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再一次将自己裹成粽子。
管他的。
不管什么能力,现在都没有睡觉重要。
祝弥强逼自己闭上眼睛,但却心有惴惴,无论如何都再睡不着了。
想翻身,但他现在是个蚕蛹,想把头埋进枕头里,但他现在是个露头蚕蛹!
心里头乱糟糟的,先是想到他想吃却无论如何都再也吃不到的炸鸡火锅零食,又想到他不爱喝但随时随地就能喝到的水,又想到这鸟怎么还不睡觉一直啄他的脖子是不是想决一死战……!
祝弥忍无可忍地张嘴咬下去!
这样的游戏,在禁闭室里他们天天玩。
怎么没听到鸟叫?祝弥有些迷惑,而且感觉口感也不太对呢……?!这破鸟什么学会嘶气了?
脖颈被发烫的指尖完全攥住。
好提神醒脑。
祝弥彻彻底底清醒了。
那不是鸟,是人。
而且这个时间点,这个气味,除了爱偷情的闻人语,还能有谁。
床上兀自争斗许久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睁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过来。
……好像有点笨。闻人语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你什么时候来的?”
祝弥被困意折磨,声音带一点暗沉的沙哑,这时候这样慢吞吞地说话,真的显得不聪明。
“方才。”
“哪个方哪个才?”
“从你在床上开始摇头晃脑的那个方才。”
祝弥:“……”
被看了笑话的祝弥恼羞成怒,“你来干嘛?又要偷情吗?!”
闻人语顿了一瞬,把祝弥连人带被地从床上捞起来,将厚重又不够温暖的棉被从他身上解脱下来。
冰冷的空气裹了上来,祝弥愤怒升级,咬牙切齿,“虽然我是男的但是你也不能这样随意非礼……”
轻薄的外衣盖到肩上,熟悉又温暖的气息萦绕着他,寒冷就这样退怯,祝弥不说话了。
指尖从脖颈流连至肩头,摸到了比从前更明显突起的骨头,“你瘦了。”
祝弥:“……一点点。”
“你关禁闭的事情我听说了。”
闻人语松开手,祝弥又感觉有一丝风灌了进去,法衣没有刚才那么暖和了。
“怎么不和我说?”
视线已经适应了屋内的漆黑,祝弥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模糊的轮廓,闻人语这么一问,他别开了视线。
他其实有想过和闻人语说的。
可是青岩又说,闻人语好事将近,他怕打扰闻人语。
而且镜子不是在有必要的时候,才用来联系吗?
他关禁闭,其实也没受什么苦,就是饿了点馋了点冷了点……那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
祝弥不生莫名其妙的气了,但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些。
半响后。
祝弥顺手从床头摸出夜明珠,举了起来,猝不及防看到闻人语微微发亮的眼睛,心脏不合时宜地快了半拍。
“我没事。”
“我给你镜子之后,你一次也没有用过,你不喜欢?”
祝弥看到闻人语的面色有些难以言喻的冷肃,似乎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不是在忙吗?在云海里修行。”
“青岩和你说的?”
祝弥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没有忙到那个地步,你只要说了话,事后我也能听到。”
祝弥闷闷地噢一声。
闻人语似乎要皱眉。
“那我下次和你说。”
闻人语似乎又不要皱眉了。
闻人语凑过来一点。
祝弥眉心一跳,有些惊慌地问,“要偷情了吗?”
“……”
即使祝弥这话说得荒唐又好笑,闻人语也没有迟疑,长臂绕过祝弥的肩头,掌心贴着他的脸按着他的侧脸,逼迫他转向自己。
祝弥颤颤巍巍闭上眼睛,下巴微微扬起来一点,抓着他手腕的指尖强装镇定也拦不住颤抖的动静,最后破罐子破摔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温热的气息温柔地扑洒下来,清淡的暖香盈盈环绕,滚烫的柔软贴在他唇上,祝弥嗡地一下脑袋昏沉起来,随后没有防备地任由舌尖挑开齿关。
起初是生涩而克制的,浅尝辄止地缠绕着他。
祝弥头晕目眩,坐立难安,四肢都软塌塌失去抵抗的力气。
甚至很糊涂地舔了闻人语的舌尖。
……
祝弥都要怀疑闻人语修行的时候,是不是还顺便修了一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然吻技怎么一下突飞猛进的?
眼前的星星一阵接着一阵的飞梭流逝,脑袋不知轻重,若不是闻人语抱着他,他现在就要成为一滩软烂的面条,乱七八糟地倒在床上。
“祝弥,要时常联系我。”
闻人语贴着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说梦话一样。
痒痒的。
祝弥肩膀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知道了。”
片刻后,祝弥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后又开口问:“青岩说,你……好事将近,是什么事啊?”
他靠在闻人语肩膀上,此刻他很想回头看着他说话,但是实在没有力气,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正想和你说,几个宗门的长老合力打开了虚妄迷阵,不出多时,宗里就会派一帮弟子前去试炼,到时我也会去。”
“……去多久啊?”
“说不准,顺利的话几个月,不顺利的话几年。”
“……”
“这就是青岩说的好事吗?”
闻人语应了一声,“修炼至此,再往前突破已是十分艰难,我们这批弟子年纪太小、阅历太浅,若想修为进一步大有提升,必须要前往各方迷境试炼。”
“那你去吧。”
祝弥不是修士,但也杨振总在耳边念叨,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出门游历对修士有多么重要,运气好碰上奇遇,那便是一步登天都有可能。
不可能为了他的安全,闻人语就要在天玄宗里待上一辈子,哪里都不去。
那也不太像主角了。
可是……可是……
祝弥又沉默好久,最后仰起头来,咬了咬牙,“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
闻人语没有回答。
祝弥心中已经了然。他什么都不会,去了也只会拖后腿。
笑死,其实也没有很想去,你以为我很稀罕格跟你一起去吗?哼,你真的很装……
唉,算了。
闻人语指尖碾了碾他的唇,“祝弥,等我回来。”
“……哦。”
闻人语眼眸沉了沉,虚妄迷境过后,不出意外,就是合籍大典。
他和洛宁的。
到那时候,离真正的自由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