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后。
祝弥回他,“不是。”
良景生诧异了两秒,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将信将疑,“是吗?”
祝弥又重重嗯了一声。
“当时他说退婚你死活不同意,我还以为你对他情深意重非他不可……”
良景生话还没说完,曲风一惊一乍地高呼:“你是那个祝弥?!”
曲河:“祝家那个和闻人师兄有婚约那个?!那你这些天住在闻人师兄的洞府,你和闻人师兄是什么关系?!”
被迫停止话头的良景生也挑起眉,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身后还有不死心地骂他丑的人耳朵高高竖起在偷听。
祝弥:“……”
这要他怎么回答?!
偷听的人甚至默契地闭了嘴,决心要将这八卦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心思各异。
闻人师兄一向神秘,曲风曲河对这位传闻中的师兄的私事是真的好奇,眼中都闪烁着兴奋。
相比之下,良景生就冷静得多,面上只有些隐秘且礼貌的打探。
围观的群众就不一样,他们才不信呢!祝弥这么丑,怎么可能会和云天大陆的天纵奇才有婚约呢?!
陆逍遥又没眼瞎,怎么可能会这么害自己的孩子?!
据说陆逍遥当年就是被闻人伊贺脸给勾得七荤八素,才自甘堕落跟魔头搞到一起的!
一个看脸的老母亲,怎么可能会给自己选个丑陋的儿媳?
有人已经提前忍不住耻笑了几声,鄙夷地睨着祝弥。
祝弥被架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就是……就是……”
一时间,以祝弥为中心的圆圈竟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都在等着祝弥的回答。
嘲弄在沉默中蓄势待发。
此时。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与他有婚约。”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天而降。
声量明明不大,却格外清晰,足以将每个字都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半个月不见,熟悉的声音莫名多了一丝陌生,祝弥愣了一瞬才抬起头来。
那人踏着漆黑长剑,发丝与衣袂在身后飘扬,身形恣意潇洒,眉眼深邃,挺鼻薄唇,刀削一般锋利而冷峻的面容,俊逸非凡之中自流转出几分不近凡俗的薄情与冷傲。
闻人语落在了祝弥面前,总是掺杂着未褪尽的金光的双眸变得正常,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
人群中瞬间跟炸开了锅一样吵吵囔囔起来,混沌的议论声塞进祝弥耳朵里,一句也听不清。
曲风惊得倒吸一口气,曲河吓得长呼一口气。
良景生嘴角弧度纹丝不动,眼睛却几不可察地眯了眯,在闻人语身上停留一瞬后,悄无声息敛了回去。
震惊过后,更多的情绪是不知所措,祝弥睫毛颤了颤,想挪开自己的脚,脚却不听话地变得沉重,被钉在原地。
闻人语却先行开口,“实话实说便可,有什么好迟疑的?”
祝弥默默收回自己的眼神。
“难道你不想认这门婚事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与他们说?”闻人语口吻淡漠,却咄咄逼人。
祝弥:“……”
拼死拼活抓着这桩婚约,差点把小命玩完。
但是他现在敢不认吗?!
这老虎不好骑,也不好下。
气氛凝滞得异常冰冷,祝弥及时开口:“我们是……有婚约。”
“那梅会上退婚是……”良景生不解地开口问祝弥。
顶着诸多目光,祝弥硬着头皮解释,“当时婚约作废,后来又结了新的婚约。”
良景生恍然,“原来如此。”
见闻人语没有反驳,四周的议论声又大了起来。
“竟然是真的!”
“修为虽高,眼光却低,人无完人啊!”
“这么强的人都只能娶这样的老婆,那我岂不是完蛋了!啊!啊!啊!”
“难道成为强者的代价就是牺牲自己的品味吗?那我还是不要变强了!”
“欸,既然你不要变强,那我也不要了!嘿嘿嘿!”
闻人语眉头一蹙,对着祝弥说,“只是对外人坦白对你来说就如此艰难,倘若你要反悔,趁现在还来得及。”
曲风:“!”
曲河:“!!!”
良景生也是微微一惊,下意识地看向祝弥等他的回答。
围观群众俨然已经被这一波三折惊得连连咂舌,话头都来不及转变,呃呃啊啊地惊讶不已。
祝弥慌忙再次看向闻人语,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哦,这熟悉的感觉!禁欲咒!
漫长的沉默中,闻人语眼底隐隐流出几分恼怒与憎恶。
祝弥这下是真的慌了,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闻人语的手。
闻人语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避开他的动作,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既然你觉得勉强,那婚约的事情就再做定夺,”
祝弥:“!”
这在众人眼中,自然就成了另一番景象,冷却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祝弥竟然这么不识好歹,该不会是在故意报复闻人语当时退婚落他的面子吧……?”
“是啊,祝家梅会规模刚好和这差不多呢!”
“这和合欢宗报复人的手段有什么区别?!谁得罪他,他就做小伏低地去讨别人的欢心,等别人真爱上他了,他就会狠狠甩了别人泄愤!”
“我天哪,那他心机好深哦!”
“这可是闻人语,竟然也会被人算计吗?”
“果然,英雄难逃美人,不对,丑人劫!”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祝弥不知道是谁冤枉自己,但他有多冤,恐怕至于他自己知道。
祝弥手忙脚乱地还想要解释,闻人语却转过身去,冷声道:“倘若你真的如他们所说,在这时候报复我当时退婚对你的羞辱……”
“那我确实无法指谪你。”
祝弥绝望,再顾不上其他,拔脚跟上闻人语的脚步。
闻人语走得很快,祝弥很勉强才能跟上他的速度,途经之处,围观的群众纷纷自动让开了前路。
一直到测灵石前,闻人语才停了下来。
“我没有——”祝弥突然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心里一喜,赶忙解释:“没有那个意思,我刚刚就是突然说不出话了,所以才……”
闻人语只是微微偏过头,侧着脸对他说:“不必多余解释,你的意思我已知晓,方才他们不让你摸测灵石不合门规,宗门大会今年是我负责,你若是想进天玄宗,我不会包庇,也不会为难你。”
祝弥要说的话被全都给堵了回去,喉间不经发紧,腰椎都无比紧绷起来。
闻人语的眼神格外地冷,冷到祝弥识趣地闭了嘴,呆愣着把手放到测灵石上。
祝弥方才已经见过别人用测灵石的场景,不同的灵根对应不同颜色的光亮,测试者将手放上去,体内有什么灵根,灵石上方就会闪出什么颜色的光,不同强度的光亮则是对应不同粗细的灵根。
对想修行的人来说,只闪一种颜色的亮光最好。
只不过祝弥手放上去,没有闪出任何一种彩色的光亮。
测灵石上方只缠绕一层怪异的浓稠黑雾。
原本再一次帮忙测试的天玄宗弟子面色剧变,眼中流露出惊恐,朝着闻人语大叫了一声,“师兄,他这是……!”
“妖邪入体!”
祝弥被那个天玄宗弟子的话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看向闻人语,着急解释,“我没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这些天哪里都没有去!”
闻人语面色阴沉,逼问道:“你肩膀的是什么?”
祝弥扭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肩膀上的鸟,不明所以地忐忑起来,“心魔幻化成的鸟,你不是知道……”
祝弥当即眼前闪过一片青光,晃得得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刺地一声,从他胸膛的骨头钻进他的大脑在耳边放大,声响十分突兀,却分外清晰。
呆滞一息后,睫毛止不住地打颤,眼眸一点一点往下转,祝弥看向从自己心口上方穿过去的如同明镜的剑刃。
鲜红的血液淌过澄明的剑身,红艳得刺眼。
刺得祝弥缓缓合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