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离门口很近的位置,看着他从被子里抽出双腿,穿上拖鞋越走越近。
男人走到她面前停下,扯了扯她身上这件白大褂,“这衣服哪儿来的?这外套也太像白大褂了,哪个牌子的?”
祝卿安缓了好一会儿,捏住衣角眼睫毛颤抖了下,仰起头看他,“……你没事啊。”
那沙哑地声音让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尤其是眼神对视时她那双微红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的双眼,让他慌了神。
上房揭瓦被她妈拎着扫把满村跑被抓一顿胖揍没哭。在小区被野狗追没打过被咬了没哭去打狂犬预苗也没哭。初二单挑高三男还是 1V3 被教导主任逮个罚写一万字检讨当众念还被叫家长记过没哭。
从小到大,或者可以说从他五岁认识祝卿安开始,没见过她哭。
一次都没有!
君铭哥说,她三岁之前天天哭,可能是这辈子的眼泪在那时候都流完了,所以一天天的除了傻笑没别的事儿干。
而现在。
眼前这一幕让他意识到,她好像要哭了而且是不明原因要哭了,他摘掉她脸上的口罩,低下身子看她。
“怎么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眼前瞬间变暗,但却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看了个真切,他没死没受伤连擦破点皮都没有。
网上那群阿猫阿狗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把他这个活生生的人用文字形式一步步拖进火葬场就差给他买个墓地亲手刻上‘许成之墓’了。
这帮王八蛋。
盯着男人的脸愣了几秒,她往后退了两步,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丢了句“我去下洗手间”没等他有反应就冲进卫生间锁门。
白大褂的衣兜原本就浅,大幅度转身后果就是手机吧唧摔在地上,经历了两次地心引力召唤后屏幕碎成了花也彻底罢工了。
祝卿安冲进卫生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水龙头,让水流的声音遮盖住她急促呼吸声,双手当扇子疯狂在眼角处扇来扇去,硬生生把那股要哭的感觉压了下去。
没等她出去,敲门声传来。
敲门的是许成,原本他还挺高兴祝卿安来看他,但是在捡起地上那个屏幕开花手机壳上满是凝固血迹后他开心不起来了。
她受伤了。
哪受伤了?
在把人从卫生间拽出来后上下打量,胳膊腿还有脸上都没有伤口,但是那副手套左掌心微微泛着红……伤口在这。
许成不知道她怎么受的伤只知道这么多的血伤口肯定很深,拉着她坐下,轻轻摘掉手套,那垫着的纸中间一点红,但是那层纸被按实了看着有两三厘米厚。
他让小马哥把医生叫来。
许成轻轻扯了下那层纸,但是血和纸凝固在一起,她斯哈了声他就停手了。
医生来了。
用双氧水把纸润湿揭开,屋里除了医生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手掌不大有四个伤口,其中一个皮肤外翻伤口很长离开纸后又继续涌血,祝卿安皱起眉——
“其他三个伤口没什么事,这个伤口必须缝针,伤口太大了。”
说完起身出去,没过两分钟又回来了,给她打了麻醉,准备穿针引线前医生说“打了麻药也会有点疼千万别动知道吗”祝卿安听到点了点头。
针扎进肉里前一秒许成站到她旁边,手臂环住头掌心握住她眼睛,“别看,一会儿就好了。”
大手微微粗糙带着些香皂和汗水混合味道,温热触感让她这一路积攒的情绪开始翻涌起来。
祝卿安顺势扭头到他怀里,右手死死握住他衣角好像抓住了就不疼了一样。
医生缝了六针,包扎好后嘱咐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刺激食物。
全过程许成都看在眼里,那道伤口很深感觉再用力一些都能看到骨头,但她一声没吭一下没躲就好像缝的不是她的手一样。
缝完针,许成问她,“还有哪儿受伤没?”
祝卿安缓缓扭过头,卷起裤腿,露出已经青紫的膝盖。
没有伤口,医生捏了捏,“应该没伤到骨头,如果不放心可以去拍个片子看看,等会我让护士送点药过来,喷上几天淤青就能消了。”
医生又瞄了眼她那身衣服,“这白大褂是我办公室的吧,没事,你先穿着吧。”他一副‘小情侣还挺会玩儿’的眼神拿着东西走了。
医生走后,许成把她按到那个只能容纳两人的小沙发上,“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小马哥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来一趟伤成这样,“……被人欺负了?”
祝卿安垂着头,只吐了一个字,“没。”
“那是怎么了,手上那伤口那么深,都快见骨头了,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说话……”
许成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一颗豆大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她手臂上,许成甚至看到了溅起的水珠,原本一声不吭好像没知觉的小姑娘顶着兔子眼猛地扎进他怀里,鼻尖压在他病号服露出的胸口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嚎啕大哭起来……
许成:“……”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认识了快二十年的人此时此刻在他怀里哭得超级伤心,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马哥握着手机愣在窗边。
许成轻轻拍着她后背,她越哭越伤心,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这边许成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来发现是祝君铭,点开语音就听到男人着急的声音传来——
【君铭哥:瑶瑶给你打电话没?她下午没上课没回宿舍也没回家电话还关机,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君铭哥:宿舍人说她说家里有事,还让人给她请假,这家里什么事都没有,她联没联系你啊?要是让我妈知道她丢了,非得报警不可。】
许成感觉到胸口冰冰凉,伸手将还没哭完的小姑娘捞了起来。
顺势把手机递给小马哥,让他给祝君铭回个信息。
那张白皙小脸此刻哭得通红,脸上挂着泪痕,眼泪源源不断从眼角流出,跟他看了十几年的小脸判若两人,此时此刻他真想把那个欺负她的人狠狠揍一顿,不管什么形象舆论只想揍那个人一顿给她出气。
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擦脸颊,“摔倒了没哭,缝针没哭,这是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祝卿安垂下眼,不想让他看自己这囧样儿,“他们……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了?”男人大手拍着她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你听别人说什么干嘛?都多大个人了还听别人说几句闲话就哭成这样,怎么岁数越大越玻璃心了呢,你哥要是知道你哭成这样非得把那人告法院去不可……”
祝卿安抬起头。
她想说,就应该把那帮造谣的都告上法院让他们去坐牢接受祖国教育,省得他们在外面造谣乱说话!
许成抽了两张纸给她擦眼泪,然后没等他继续开口,哭到小脸皱巴巴鼻尖红红的小姑娘抽噎着说,“我有截图……让我哥告他们呜呜呜……”
许成:“他们说你什么了?说你小说写的不好?还是往你身上泼脏水说你抄别人梗了?”
他完全没把她哭的事儿跟自己关联上,在他印象里,她不是那种会哭啼啼的小姑娘,这次大概是被人说狠了戳心口上了。
祝卿安埋在他胸口,小声说,“他们……说你死了……”
说完双臂死死抱住他的腰,生怕见到的活的人是她的一个梦。毕竟从喜欢上他开始这男人就总出现在她梦里,再加上写小说的特质,总让她现实梦境分不清。
许成看向小马哥,用眼神问:你没跟她说我没事吗?
小马哥心虚,眼神回复:忙忘了。
许成:“……”
所以,她是因为看到网友说我拍戏受伤甚至谣传我死了才马不停蹄赶过来,甚至连自己手受伤都来不及处理,偷穿医院医生白大褂混进来都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