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随即坐直,抽出了藏在袖中的《素女妙论》,第不知多少次仔细翻阅……
黄昏时分,阴阳相合,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同牢礼、合卺礼、结发礼,三礼一毕闹洞房。
“咳咳!”
众人刚要起哄,谭林霜陡然一声咳嗽,让闹腾戛然而止。
他的贴身仆从阿筠赶忙唤离了众人,还把仍杵在屋里的小烛一并拉了出去。
房门一关,锣鼓喧天与欢声笑语立即被隔绝在外,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喜庆的氛围也逐渐消散,只剩并肩坐在床边的一对新人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声不语。
期间,时有响起谭林霜的咳嗽声,或高或低,传进赵明煙的耳朵里,就好像秋末突降的一场冰雹,让冬季提前到来,也让即将枯萎的树木彻底没了生气。
她不由猜想,自己会不会比母亲更早守寡。
但在守寡前,还是得往自己的肚皮里塞一个孩子,才能续上了赵家香火。
“咳!”
于是,她咳嗽了一声,以提醒谭林霜在把肺咳出来前,先把自己的红盖头给摘了,而后锦被翻红浪,好让她今年就当娘。
烛火摇了摇,谭林霜一动不动。
咳嗽声也停止了,房中更加安静。
赵明煙娥眉微蹙,竖耳细听,确定对方还有呼吸声后,又咳了一声。
烛火再摇,谭林霜依旧纹丝不动。
赵明煙的眉头拧得愈紧。
跟我玩儿木头人?
呵!
赵明煙扯了扯嘴角,一把摘下红盖头,起身转头,杏眸微愠。
“夫君有礼了。”
她冷冷开口,先是向谭林霜行了个万福礼,而后再抬起眼皮将他上下打量。
待看清对方的脸后,她不免诧异。
这个病秧子长得还怪好看呢!比画像上俊朗多了。
人如其名,林中霜成淞,美得清冷又疏离。
但除了肤色比普通男子苍白些外,谭林霜的脸上并无病色,非要说他孱弱,兴许是他那双含着水雾的眸子总给人一种如坠云烟之感。
加之,他的双颊不够丰盈,面部线条也有棱有角,配上这么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以及颜色稍淡的薄唇,确实显得有些虚。
只是不知,是真虚还是在藏锋敛锷。
赵明煙微微眯起了眼。
“娘子有礼。”
迎着她探究的目光,谭林霜慢慢站起,向她拱手行礼。
他同样讶然于她的真实容貌。
谁给她画的肖像?比真人瘦了一半!
不知道桃子和樱桃虽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吗?
什么鼻如胆,瓜子脸,樱桃小口蚂蚱眼?只有鼻子照实画了。
分明是面如满月点朱樱,弯眉杏眼不藏春。
这血气十足的红润面色,一看就很能生。
难怪祖母会挑中她!
谭林霜的眼神冷然了几分…嗯?
下一刻,他又瞪大了双眼。
只见,赵明煙一收回视线,就开始宽衣解带。
“夫君,莫要错过良辰吉时。”她头也不抬地说道。
泠泠的嗓音,悦耳动人,但怎么听不出半点娇羞之意?
不过眨眼功夫,谭林霜就见赵明煙已脱掉大衫霞帔,正在摘下头上的繁复凤冠。
她动作利落,一丝不苟,虽是在解衣卸妆,但在谭林霜看来,却像在披甲戴胄,准备上阵杀敌。
而她即将对付的敌人,正是自己。
眼见她已摘下凤冠,开始脱去圆领衫,谭林霜不能再坐以待毙,否则,自己将被杀得子孙不留。
随即,他一弯腰一捶胸,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来。
“娘子,为夫我…我新婚大喜,乐极生悲,导致肺气上逆…咳咳咳…今晚…今晚怕是不能与你圆房了……”
“还望娘子见谅。”
说罢,他故作吃力地抬眸看了赵明煙一眼,歉然苦笑后,低下头继续咳嗽。
赵明煙还是脱去了圆领衫,走到桌旁为他倒来一盏热茶,又轻拍了拍他的背。
谭林霜谢过后,喝了一口茶,终于停下了咳嗽。
他顺了一下胸口,蹙眉看向赵明煙,面露愧色,“嫁与我这么一个病秧子,着实委屈娘子你了。”
赵明煙摇头,“不委屈。”
一手彩礼一手嫁妆,钱货两清。
只是现下还差一样彩礼,不补上可就真亏大了。
她拿走谭林霜手里的空茶盏,拉着他朝婚床走去。
谭林霜虚起了眸子,暗闪幽光,一开口,更加气若游丝,“娘子,为夫今晚恐怕难与你行周公之礼了。”
“不打紧。”
赵明煙冲他莞尔一笑。
这还是谭林霜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真诚的笑容。
紧跟着,他也笑了,“不行周公礼,会会周公亦可。”
“我帮你行。”
赵明煙伸手拍了拍他的双肩,笑得更真诚了,“夫君只管躺下,周公之礼包在为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