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脉一通,陈阿娇的身子很快回转起来。
不光早上起来在宫里练功,脸色也日渐红润起来,吃饭都比以往积极。
那只娃娃被她放在窗台边上,倚着斑驳的花窗,沐浴阳光。
秋枣被皇后娘娘的转变吓得不轻,实在担心这是回光返照,就把小花圃里那些漂亮的花花草草都扒了下来,栽下几株平民百姓家用来补气血的草药。
就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在后宫里传开了,说皇后娘娘谨小慎微,哪里像是家财万贯的样子,现在连药都吃不起了。
还有人笃定,皇后这是马上就要进冷宫了,节衣缩食做准备呢。
陈阿娇不在意后宫的口舌,只是找了个太阳好的时候,约着卫子夫一起去御花园散心。
卫子夫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愈发贪睡,太医嘱咐她要到处走一走,她也没什么精神。
偏偏大约是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讨人欢心,刘彻让她好好养胎,等到孩子生下来,就封她为妃,已经下旨让尚衣局的人赶制绫罗。
为了轻便,阿娇随便穿了件有些旧的衣服,正巧就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坐下,多等了一会儿,掰着前几天秋枣做的梆硬玉米饼喂鱼。
秋枣在宫里是数一数二的能干,只是做的面食不敢恭维,没有一口刀削般的牙应该是咬不动的。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贤妃娘娘和她宫里几个美人居然也趁着日头好出来散步,和她撞了个正着。
她和卫子夫都是受宠的,也怀了孩子,只是月份比卫子夫略小了那么一点,还没有显怀,还有力气穿金戴银。
每天撑着后腰,一副快要临盆,谁也别惹我的模样。
御花园这么大,偏偏贤妃也来看鱼。
一转头,陈阿娇手里硬邦邦的饼子和贤妃娘娘对上视线,手有些局促地捏紧,手里的饼子屑呼啦啦掉进了池子里。
贤妃朝她曲了一下膝:“见过皇后娘娘。臣妾怀了孕,不方便行礼,您莫要怪罪。”说完,腾出一只手来指着池子,大声说道:“只是这水啊,可别用饼子喂就脏了!叫宫里的妹妹们还怎么看呢?”
陈阿娇愣神的功夫,贤妃又撑着肚子走进了一点:“还是说,这饼子是皇后您的茶点呢?哈哈哈!”
阿娇:“……”
现在后宫斗嘴都这么直白了吗?
她举起那硬邦的饼子,在石头上磕的咚咚响,然后在贤妃的面前,一把捏碎了。
贤妃瞪大双眼。
陈阿娇面无表情,抬手把饼子碎全都扬进湖里。
然后她转过头,故作十分虚弱地说道:“贤妃娘娘说笑了,你没瞧见那水底下有个人么,朝我乞食呢。”
阴恻恻地,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
贤妃张开的嘴忘了合上。
对着卫子夫招手:“卫婕妤,这边!”
别人招手都是摊平了手掌,可她手握拳,像是军队里的振臂高呼。袖子落下,露出肌肉硬朗、线条明显的胳膊。
贤妃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陈阿娇一个不注意就打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也是见过习武之人,盯着陈阿娇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大概是疯了:“你你你!鬼鬼鬼!”
又故作镇定想逃:“我们走!不理这个没有皇上宠爱的疯婆娘。”
“贤妃妹妹等等!”陈阿娇憋着笑叫住她。
贤妃一个回头,陈阿娇闪到她面前,轻柔又贴心地合上她下巴:“小心砸脚。”
卫子夫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贤妃一个看起来有点仓皇的背影,就连腰都忘了撑了。
她疑惑地歪着脑袋,十分认真地问道:“谣谣,皇后娘娘把贤妃娘娘的腰治好了吗?我前几日给她送膏药,她还收下了。”
童谣不知怎么,又跟在卫子夫的身边,漫不经心回答道:“兴许是吵了一架……还有不要叫我谣谣。”
卫子夫点点头:“谣谣,你给皇后娘娘赶制的衣服送去了么?在宫里总穿成这样子,确实有损体面。”
童谣松开了她的胳膊,卫子夫像是未曾察觉,扶着肚子慢慢往前走,仿佛没注意到,身后人那一双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卫子夫往前走了几步,才缓缓停下,像是没有察觉到童谣的不对劲,十分温柔地问:“怎么了?”
“卫婕妤,你说想要后宫太平,”童谣眼睛里挂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就是把身边的人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么?让所有人排排坐,躺在你温柔的襁褓里,听你唱摇篮曲么?”
卫子夫的双眼望着贤妃的方向失了神,没了光芒的眼睛深沉得可怕,又仿佛只有一瞬。
转过头来的时候,又温柔如水起来:“童才人既然没事了,还是早些回去。总在我这儿待着像什么话。”
说完,她又继续往前走,全然不顾身后童谣直勾勾的眼神。
等她走到陈阿娇身边的时候,精力过分旺盛的皇后娘娘已经徒手劈了御花园里的竹子,正在做竹节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