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嬷嬷进来。”
谢晚泠由连翘扶着坐在绫罗缎面的美人榻上,接过燕窝,用银勺拨动。
秋嬷嬷满脸喜色的绕过屏风,见到谢晚泠的穿着,也不由得一愣:
“琼星坊的衣裳和首饰,我昨个吩咐人给大小姐送来了,姑娘怎么选了这身?”
谢晚泠闲闲吃口燕窝,红唇抿进去道:“左右能见什么人。”
“嬷嬷有何事?”
谢晚泠抬手,婢女恭敬放下杌凳,扶着秋嬷嬷坐下。
秋嬷嬷满目慈爱的看向谢晚泠,纸契从袖口中拿出,笑盈盈的搁在连翘手中:
“先前商船的那批宝石,姑娘说选万道镖局,那头今个一早就将契纸送来,只等姑娘过目后,盖上您的私章。”
经秋嬷嬷的话,谢晚泠记起万道镖局。
万道镖局的大当家,是贺琅缙三婶娘家子侄,上月在赏花宴见到,贺琅缙的三婶专程提起此事,得知她有大批宝石要从海州运来京城,主动想做这份生意。
因着贺家这层关系,谢晚泠不想把面子闹得太僵,虽说万道镖局不算头筹,但思索再三,觉着不会出什么岔子,也就应下这事。
最后……
谢晚泠看向纸契,满脸嫌恶。
五十箱宝石,磕碰了二十箱,万道镖局的大当家,仗着她刚刚嫁进贺家,不好抹了长辈的面子,一笔银钱都不曾赔,她自个损失惨重。
将纸契按在桌上,谢晚泠把它揉成一团,随便扔了。
秋嬷嬷惊得站起身,连翘和芫荽也不知姑娘这是怎么了。
谢晚泠用帕子擦手扔落在地,正好盖住看不清字的纸契:“不选万道镖局了,换成兴源镖局。”
秋嬷嬷是个有分寸的,料到姑娘定是知晓什么,并未多问,只顺着大小姐的话说:“是,兴源镖局的大当家,听闻我们在找镖局时,还主动来寻过我,那时我倒是没直接应下他。”
“秦明和?”谢晚泠颇为诧异,兴源镖局是上京最大的镖局,两京十三省皆有分布,琼星坊的生意虽然不小,可远不到秦明和亲自来寻她的地步。
秋嬷嬷摇头,压低声音道:“秦明和突染重疾,兴源镖局的生意大不如前,现如今的大当家,是秦明和的长子——秦既扬。”
谢晚泠眉头皱起来,精致面孔上多了几分不确定:“嬷嬷觉着,秦既扬如何?”
“虽然年轻,但比秦明和当年更有风范,”秋嬷嬷知晓姑娘想听什么,“兴源损失掉的生意,也是有人从中作祟。”
如此一说,谢晚泠就明白了。
再坏能比前世的情况还坏?秋嬷嬷识人向来准,她既能说这样的话,也是间接给兴源镖局打了包票。
“那便选兴源镖局,嬷嬷盯着这事,务必办妥当。”
秋嬷嬷恭声应下:“是,姑娘放心。”
一番谈话后时辰就差不多,谢晚泠胃口不佳,动了几筷子就不愿再吃,带上浑圆的珍珠耳铛就朝前头正厅去。
步子迈的很小,不紧不慢,丝毫没有沾染今日纳吉的半分喜气,连翘和芫荽都看在眼中,只觉姑娘不像是高兴,更像是对这门婚事的排斥。
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前头用屏风隔开正厅和侧厅,与定国公府的婚事是族中大事,几位谢家叔伯也回京,只等谢晚泠完婚后方再离开,此时这会,都聚在正厅说话。
谢珅年近四十却并不显老,端正坐在上位,时不时朝侧厅望去,目光严肃,却也只见自己夫人沈瑶嘉和其他几个女儿侄女说话,没见着谢晚泠。
“泠姐儿是姊妹中最大的,等她成亲后,下头的其他妹妹也该议亲了。”
“老国公前两年病逝,贺五爷随国公爷回乡丁忧,本是说好及笄就成婚,这又白白耽搁三年,将泠姐儿的大好年华都拖了过去,这亲事定要顺当。”
几位叔伯都看着谢晚泠长大,知晓她的才情、能力谁都不输,自是为着她有个冷心冷意的未婚夫打抱不平。
谢珅一听这话,横眉竖眼的望过去,几位叔伯再不敢说话。
今岁都已经十八,偏生没个安静的样子,日后嫁人,如何了得!这会子还不来,被国公府的瞧见,婚事怎能顺利!
谢珅正要发话让身边管家去看看,侧厅处就传来请安的动静。
谢晚泠跨进侧厅,没理会几个妹妹诧异的目光,也忽略屏风后,父亲和叔伯们的不解的眼神,径直走到沈瑶嘉跟前,规矩的行礼。
沈瑶嘉颇为摸不着头脑,往日她的阿泠最爱穿些华丽的裙衫,今日纳吉的大好日子,反倒是一身素白。
阿泠究竟知不知道,今个贺琅缙也会来。
他们两人自打国公爷去世后,贺五丁忧就再也没见过,再次相见,总也该鲜亮点。
今日这一身,活像是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