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就要做到细心认真，若是做不到的话，那便会有很多人因此而吃不饱穿不暖。”

邱苏尧虽是看上去不惹尘埃，但是他的心却时刻地贴近民生。

涿若臾也不在意。

若是问起涿若臾来，她也实在不清楚她的师父邱苏尧到底是何门路。

现在想起来，涿若臾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他是一个在她走投无路之时向她递橄榄枝的人，他是她的浮木，养她育她，如同父亲一般的地位。

既然邱苏尧不说，她也不必问，更不必用鸟群去刺探这些事情。

她的目光长远是时刻放在复仇上的，任何消息都没有她复仇重要。

涿若臾捧着书学着各种邱式商法，里面的种种做法多到她眼花缭乱。

邱苏尧看她入神研读的样子，便问她：“若是一时失察，当真算错了账目，会怎样？”

倒也算不上涿若臾的天真，七岁之前她都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的少女，不识得柴米油盐酱醋茶。

七岁之后她四处逃难，几经波折才来到江南，被邱苏尧收为徒弟之后过得更加是锦食无忧的生活。

小孩子记忆有限，她极力地记住记忆最深刻的灭门之仇，久久为新已经是不容易，其他的快乐和痛苦她都已经淡忘在脑海之中，不甚清晰。

她垂首咬唇，无疑，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那你今日下午便随我去一处地方，那里会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眼睛看到的比我说的话语要强上千万倍。”邱苏尧倒是不急不慢地抬眸瞥向涿若臾，面色并未因她未回答而有一丝一毫的不虞。

在他说出这番话语之时，仿佛空气中的冷香味道乍然变得温暖了起来，更有人间的烟火气。

邱苏尧极少出门，他基本都是以巡视丝行买卖为主，并不是涿若臾小时候以为的他是一个勤于商业的商人。

除却见到七岁的涿若臾那次，在涿若臾的记忆里邱苏尧出远门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至于他是去做了何事，她就不知道了。

她也不敢问，他是师，她是徒，只从他人口中听说过寥寥几笔神秘莫测的丝行首领，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才。

邱苏尧真正执掌江南丝行的年纪不大，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万物都要靠钱财，权力，少年孩童智慧早熟也不为怪。

七岁的涿若臾还在山花遍野的丛林中扑着蝴蝶，而七岁的邱苏尧已经开始接触丝绸行业，并有了一番成绩。

人还是应当有点自知之明的，涿若臾觉得自己的童年时光美好点也是应该的，毕竟目前为止她的生活全靠着复仇的苦痛来支撑着她前行。

邱苏尧带着涿若臾来到了一家城西的小药铺，这里地方并不大，但是人们都在有序地排着队伍，无人争吵。

邱苏尧清风玉立的身影卓越不群，他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涿若臾浅浅地勾起唇角，小步紧紧地跟随着他。

而她关注的焦点也从脚下的青石变成了前来医馆看病的患者们。

她看到了一张张满怀着希冀的尽是沧桑的脸庞：有年轻人，也有华发女子，还有白发苍苍的痛得面目扭曲的老伯……

“师父带我来这里有何用意？徒儿并不明白。”

涿若臾一脸疑惑，嘴角也垂了下来，这与答案有何干系？

既是医馆，那便都是来求医问药的，这又有何区别?难不成是来看大夫的吗？

丝行这么大的地儿，直接差人去请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还亲自来一趟？

邱苏尧回过身来，看着少女事不关己的淡淡表情，他并未多言，而是与正在看病的大夫微微颔首，而后在大夫身后的一侧幕帘处端端地坐了下去。

涿若臾下意识地看了邱苏尧一眼，邱苏尧用犀利的眼神喝止了涿若臾想说话的举动，眼神轻移，示意她站在他的身后。

二人便在医馆的幕帘之后静静地待了两三个时辰。

待天黑，医馆将歇，那些仍排着队伍的还看不到尽头，此时患者也只能不甘心地离去。

从医馆回丝行的路上，月明星稀，月光似练，竟照得地面尤为明亮清晰，更似阴沉密布的白日。

她静静地跟在邱苏尧的身后数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