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子!”
满脸络腮胡的肚子溜圆的船员探出头来,站在船边俯视着水中使劲儿扑腾着,却越渐失力的涿若臾,提起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刚刚就注意到这个“小子”鬼鬼祟祟的,本着想立个大功,抓个贼好升个官,没想到这小贼不安好心眼,原来是来偷听秘密的,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这艘船涉及的秘密不可言说,所有人的脑袋时刻地拴在裤腰带上,还有除了他们以外的另一种人,那就是死人。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涿若臾不会游泳,但她的求生意志很强烈,她不住地划自己的身体,企图让自己不那么快速地沉入水底。
一个离岸流忽地打过来,直接卷走了涿若臾那个小身躯,转瞬之间她来到了半里之外的水面上。
她猝不及防地呛了水,脑海一片空白,她失去意识,小小的身躯也因为水面巨大的浮力而飘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
下游有一个捕鱼为生的渔村,她被冲到了岸边,被一老者所救。
在一片恍恍惚惚之中,涿若臾又回到了驯兽族寨子中。
她的父亲涿沧,他缓缓地扫视四周,依旧是涿若臾熟悉的那副无畏无惧,平和坚定的样子。
他的目光如炬,站在驯兽族寨门前面,眺望着那远方的山河。
他始终坚信自己能领着驯兽族,一辈子过着幸福安乐的生活。
然后她的阿爷突然目光转向了她,他那神色戒备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缓和起来,他看到眼前犹如落汤鸡似的女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涿若臾,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是又去哪儿玩了?”
涿若臾也懵懵的,她也不知道为何全身都湿透了,这副狼狈模样,还偏偏叫阿爷逮住了,遭啦!
“我,阿爷,我出去游了个泳,特别凉快,啊哈哈哈哈哈~”
涿沧紧皱着眉,一脸的不赞同,但也没再说什么:“去吧,你去祭坛找大长老,学一下今日的驯兽诀。今日酉时前必须回来,不许惹乱子,乖乖的,听到没?”
“哦……知道了,阿爷,我这就去。”
在去祭坛的路上,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涿若臾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看到了那一个个从她身边经过的族人,不知怎么,她好像……看不大清她们的脸了。
一个个的族人她都认识,但是走过之后,想今天他们刚刚的表情,却在大脑中都是模糊的。
但是涿若臾能感受到,他们的视线是友好地看着她,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族中无论男女老少,在她慢慢走近他们之时,仿佛商量好了似的,扬起了脸上的微笑。
他们和寻常一样和她打着招呼,这不对……
为何如此奇怪……我们族人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她意识到这点,再看向族人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了起来。
她那些平和友善的族人纷纷地从地上爬起来,拔掉了胸膛中的长枪,衣袖也不再遮掩那已经断掉的残臂断腿……
他们和寻常一样和她打着招呼,仿佛是在告诉她:没关心,我们不疼,我们没事,你放心离开,我们都很好。
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摇摇欲坠的眼泪。
涿若臾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转头向寨门踉踉跄跄地跑去。
涿沧依旧站在驯兽族寨门前面,眺望远处。
涿若臾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她跌跌撞撞地冲他跑过去:“阿爷!!我,好想你……”
他的胸膛宽大而温暖,她如一块鼓槌砸向宽阔的鼓面,发出“咚”地一声,她的泪珠一滴滴地砸在涿沧的衣襟上,很快就晕开了一团团的痕迹。
他粗粝的手掌不舍地抚平涿若臾的泪痕,涿若臾眼睛发红,声音嘶哑地问道:“阿爷,你还好吗?”
原来那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尽是族人的凄厉的惨叫声。
原来……现在看到的只是她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