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滚滚浓烟,她看到了被钉在墙上的白发长老,还看见巫蛊婆婆挥舞着手杖砸晕了一个士兵,转眼却被人用乱刀砍倒在地。
紧接着,她仓皇前行,看到了她的阿爷。
涿沧站在寨门前,脚下已经躺着数具尸体。
他的右肩的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可他却依然如山一般站着,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阿武在旁冷眼旁观着,指挥着身旁的士兵们不断地放箭。
涿若臾忍不住放声尖叫道:“阿爷!”
涿沧闻声回头,眼神又惊又怒。
一支利箭“嗖”地一声瞬间穿透力他的左肩,他踉跄地向前一步,一刀劈开离他最近的敌人。
“走!别回头!”
他手臂一扬,冲着涿若臾怒吼,声音嘶哑如托孤哀鸣的猛兽,他的眼神却极其地不舍,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涿若臾紧紧握住涿沧扔给她的物件,想再上前去,却被黯死死地拽住衣袖,她看见阿爷从早已血红的袖口中掏出火石。
涿沧哈哈大笑着敲击火石,门前都是他已经提前布防好的炸药和极易燃烧的蛊虫尸体。
在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声中,热浪将不远处的涿若臾瞬间掀翻在地。
黯用自身的翅膀护住她的头脸,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她受伤。
待她狼狈地爬起来之时,寨门之处已成滔天火海。
涿沧带着守护驯兽族的决绝,不曾有丝毫退意,直至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烈焰中。
涿若臾一时失去力气,跪倒在地,她的眼泪簌簌地砸在地上。
黯猛地啄了她的耳朵,没有时间哀伤,更多的士兵从寨门蜂拥而入,她必须立刻离开此地。
她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隐秘的后山密道。
密道入口还在,她一头钻进潮湿的密道,手脚并用地爬行。
一片黑暗中,她听见后面追兵的叫嚷声,黯的翅膀扑闪声,还有自己此时平复不下来的剧烈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在密道里到底是爬了多久,她机械地爬着,直到前方开始出现出口的微光。
涿若臾竭力爬出洞口,密道的出口已经是后山的深处,四周皆是参天大树以及密密麻麻的藤蔓。
她失力瘫坐在水边,看着自己忍不住颤抖着的双手,耳边还回响着刚刚阿爷那绝望的“走”。
她的手沾满了泥土与血迹,她紧紧地攥着一枚令牌,她的阿爷刚刚将族长信物托付给了小小的她。
黯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似乎是在安慰她。
流水潺潺,可到底是带不走涿若臾的悲伤。
山林之中,鸟儿们齐齐地哀鸣着。
刚满七岁的小姑娘对着流水发誓,声音很轻,只有自己和黯能听见:“他们会付出代价,每一个!”
“快,在驯兽族内仔细搜!一处死角都不许放过!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不然掉脑袋的就是你我!”
阿武气急败坏地从火堆里爬出来,吩咐着手下。
五皇子之前就有密令,若是驯兽族乖乖就范,那么他们也就暂时保住性命。
若是五皇子以后卸磨杀驴也可随便安个罪名,事情若是闹大,朝廷问询起来,就说是山匪闹事,五皇子的手下平乱有功。
可若是驯兽族一意孤行,拒不从命,不知死活地打乱他的计划,那便杀无赦。
一个棋盘之上,可以有很多枚棋子,驯兽族只不过是其中一枚,随时可弃。
一个位处于边远的小小部落,就算灭族了又如何。它怎么可能会影响朝廷的局势,区区蝼蚁罢了。
既然不为五皇子所用,那么也不必留着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来提醒自己有个污点。
贵人,是永远不会犯错的。若要怪则要怪的是那些无知懦弱的人,他们的眼界害了他们自己,那是他们咎由自取的恶果而已,而贵人只是小惩大诫一番,替天行道罢了。
士兵们进行地毯式搜索,终究还是在地窖中发现了那些躲藏起来的惊慌的妇孺们。
她们本是欣喜的脸庞望过去,以为是等来了救她们的英雄,可谁知,英雄无归,恶魔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