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中,泛黄又褶皱的琴谱被压在书底,露出半个边,被风轻轻卷起又轻轻落下,白皙的指尖捻住琴谱,将其抽出放到手中,欣赏的看着:“沈家?哪个沈家?”
来禀报的侍从道:“据说是一个刚升任六品的小官。”
谢斥歪了歪头,嘲讽出声:“从前本王塞给许家那么多名门闺女都不要,还真当许家那嫡子有什么断袖之癖。”他揉了揉脖颈,闭上眸子,慵懒道,“没想到是早心有所属,他也真是,直说不就行了,本王还能拦着不成。”
侍从见状,小跑到他身后,为他捏肩。
谢斥闭眼,闲闲道:“算了,那便随许家去吧,我当初在边境运送兵器的事也只有当时作为使臣的许家知道,如今他一直不站队,估计是想明哲保身,量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侍从想起了什么,小声道:“属下听说,那沈大人在朝中与太子党来往十分密切,前两日还去了太子的琴师,翰林院掌院的琴宴...”
谢斥猛地睁开眼,凝视着桌面:“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侍从手一抖,连忙在一旁跪下:“奴才该死!”
谢斥站起身,欲踹过去:“你确实该死。”
侍从浑身发颤,“王爷恕罪,属下再也不敢了!方才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往后定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他慢慢慌乱的眸子突然一闪,着急的仰头,“不过,属下有一计可化解此事。”
谢斥抬在半空中脚骤然停住,将脚放回地上,低头把玩腕上的琉璃宝镯:“说。”
侍从低头道:“许家还未下聘,此事还有回转余地。”
谢斥指尖摩挲着手上的宝镯,望着他:“什么意思?”
侍从道:“只要在下聘之前,让他们两家的婚定不成,就可以了。”
谢斥闭上眼,下一秒抬脚重重踹在他身上:“这事我能不知道吗!我问你办法!什么办法!”
侍从赶紧爬起来,不敢耽搁,飞快道:“王爷明日的花宴!!沈家那位也会来!介时!介时...只要寻一个好的时机,让沈家那位和随便一家公子厮混在房里,到时再引旁人前去!风言风语传出去,许家肯定不会再去下聘!”
谢斥眸光微闪,嘴角微微勾起,转身坐回椅子上:“是个好主意。”
侍从赶紧点头:“那属下这就去提前安排!”
他转身匆匆往外跑,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谢斥扬起下巴,幽幽道:“不必搞得太麻烦。”
侍从试探着问:“王爷的意思是?”
谢斥畅快地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明日...随便找个下人就好。”
下人比起世家那帮麻烦人来说,简单一些,问题解决之后...杀了便好。
摇曳的烛火下,他的眸光深不见底。
凌乱的步子慌忙的跑了出去,啪嗒一声门轻轻摇上。
...
摇曳的烛火下,简洁的木门被慢慢推开,带着吱呀吱呀的声音。
白皙的手在烛油即将滴在指尖的时候,轻轻将蜡烛摆正在了方桌上,随即疲惫的瘫倒在床上,将头埋进被褥里,半响转了个身,望向天花板,面色愁苦。
虽然今天拒绝许家公子拒绝的果断,但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悔。
其一,许家在朝中地位稳固,嫁入许家无需在意什么陆家、沈家,无需趋炎附势那群显贵,只需要在府中当一个规规矩矩的许夫人就好了,这不正是她上辈子渴求却不敢妄想的。
其二,许公子相貌端正、为人清正、举止文雅,是许多贵女上赶着认识的人物,嫁给他何等风光。何况他还缺了根情丝,定不会与寻常男子那样随意纳妾。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所向往。
当然,晚年许公子后知后觉对青梅的情义,也许会与她貌合神离,可她仍旧是许家大夫人,享尽一生荣华富贵。
她苦闷着将双手捂住脸,下一秒手上传来阵痛意,才慢慢将思绪拉了回来。
她将手拿远了一些,放在眼前,指尖划过手心的疤痕,在痛意的地方再次轻点。
清醒多了。
她坐起身来,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揭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淡的药草香散了出来。她眸光微亮,早年她在乡野呆了不少年,给姑母摘过一些后山的药草,大概能判断出瓷瓶里有有几种名贵的药材。
沈裘唇角微微勾起,将瓷瓶小心放入床底的匣子里。
萧豪不愧是宫中的人,随手送出去的伤药就这么金贵。她的伤都快好了,这么金贵的药现在用就浪费了。
沈裘笑盈盈的躺回床上,闭上眼慢慢的睡了过去。
竹筒中灌入的熏烟慢慢散去,床上的人陷入梦境中,呼吸起伏平稳。
半敞的小窗被人支起,一道影子缓缓走到床边,蹲下身慢慢抽出她的手。
突然,他的手被反握住。
谢隐舟微微蹙眉,以为她醒了。
结果耳边幽幽传来:“这是我拆解的药方...独门秘方...你们别抢。”
未燃尽的烛火下,沈裘的长睫仍然闭着,呼吸均匀。
原来是做梦。
谢隐舟慢慢抽出她紧握的手,随即试图将她的手心摊平,只是缺了意识的手属实很难摊平,总有几根指尖蜷曲。他只好作罢,用右手压住她三指,左手从袖中掏出瓷瓶,指尖撬开盖子。
他低眸,将药点在她手心上。只一秒,那只掌心无意识的收拢,将他三指握了握,下一秒又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