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尔夏抬起头,对他点了点头。
“可我们现在在哪?”
他们在哪?为什么会有流动着的灰色?为什么这些灰色都像有生命似的?为什么在混沌的空间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只能感觉到无尽的恶意?
他在她身边坐下,“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但我很抱歉将你卷进来……情况远比我预想的要复杂,我以为我们能够处理好。”
瑟尔夏抬眼看他,像只困惑不解的小鹿,“最开始不是我先找你的吗?”
是她先找他的,却是他提出到现场看一看。应酌告诉他塞伦的身份……这学院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信任。他以为自己能够轻松处理,却险些让瑟尔夏陷入到危险中。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他一直在尝试展开心灵纤维,他可以透过混沌,模糊地感知到一些东西。
“你在来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
“有,”瑟尔夏去摸自己的口袋,“那个和我一样来自北境的学生给了我一朵花……我想那实际上是糖果做的。”
她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不禁“诶”了一声。
再次对上了他的猜测。他轻声说,“那你在这里有什么感受?能够感觉到不和谐的存在吗?”
听到他这么问,她的脸顿时皱了起来,表明她刚才一直在努力忍耐。
“我觉得……我们就像泡在污水池里。”
颂白时点头。“我们应该并不在现实,而正是在‘不和谐’里。”
瑟尔夏眼睛睁大,怔怔放下了手,“所以我才……”
所以她才找不到白色雏菊。
她再次怔怔地开口,“那我们……”
那他们怎么出去?他们是要……回到现实?
颂白时没有回答,他现在没办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构建一个逃离的通道。这里的混沌困不住他的精神力,他可以感受到混沌空间的边缘。只是需要时间。
而且。他垂下眼眸。而且似乎依然无法找到始作俑者。
瑟尔夏听完他的想法之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质疑。她甚至还特意坐到了另一边,靠在物理上的“墙壁”之上,似乎是怕打扰到他。这当然是没有必要的,单是其他人的接近并不会干扰他的精神纤维。但他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混沌的空间,混沌的黑暗,混沌的灰。
瑟尔夏靠着灰色,咬着嘴唇,试图压下自己的恐惧。她害怕,她还是很害怕。在试炼场上,她就很害怕,但那时候,其他新生都很依赖她,她无法表现出恐惧。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大胆的人,偏偏心灵触觉格外敏感,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黑暗的藏身处。
此时,她不需要成为众人的主心骨,但她还是很害怕。她似乎总是在恐惧。
在灰色里,感知是没有意义的,她不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多久了。一小时,一天,还是一星期?
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渴。更让她惶恐的是,颂白时从那之后就不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眼睫像漆黑的蝶翼,栖在了无风的花上。
唯一让她感到安心的是,只要她放出精神力,就能感受到四周氛围的凝重感,他的精神纤维在无声而从容地运作着。但几乎立刻,她就收回了精神力。她怕干扰到他。
颂白时的脸似乎更加苍白了。而她也在无意义的物理感受里度过了……多久?
她感受不到混沌的外缘。她只感觉到灰色里的恶意。恶意使她恐惧。
直到在混沌里,她忽然觉得很多很吵闹的声音闯进了自己的精神领域。怎么这么吵啊,学院里的人在举办什么活动吗?颂白时说他们不在现实,那他们的身体是不是还在原地,如果让其他人看到了,会不会觉得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死了吗?意识和身体分离,这个人还算活着吗?过去了多久,他们的身体会不会已经物理死亡了?
在惶惑不安中,她终于听到了其他的动静。
“咳咳……”是身边的人咳嗽了起来。瑟尔夏下意识抖了一下,立刻转身,在看到颂白时的那一刻却怔住了。
他的唇边绽开了一朵又一朵鲜红的花。血色从他嘴角流淌,他用衣袖挡住,再次闭了闭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从里面看到了很深沉的情绪……那情绪里藏着的东西似乎不是她能够窥探的。
或许是错觉。颂白时再睁开眼睛时,神情从容,眸光清明,他甚至站了起来,尽管血迹在他的唇角、衣领处绽开,他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瑟尔夏走过去的时候,还在胡思乱想。人的意识也会吐血吗?意识吐血之后,又该怎么治疗呢?
但颂白时已经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他对她浅浅一笑。
“他们在找我们。辛苦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