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目光落在敖烈身上。
他看到敖烈低头逗弄婴儿时,垂落下来的几缕银色发丝被那只还没他指头粗的小手指给紧紧攥住。
敖烈只是笑着任由那发丝被抓着,身体微微倾斜,调整着姿势,却没有丝毫要抽出头发的意思。
他的脸上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全然放松的笑容,与哪吒初见他时那个在飞船里带着几分警惕和疏离的Omega判若两人。
按理说,被他关在这里五天后,哪吒就没打算再强行限制敖烈了,只是没明确告诉他可以离开。
可敖烈竟然也没表现出任何想要逃离的意思,就这么安然地留了下来,每天除了照顾那个虚弱的Omega母亲和这个小婴儿,就是帮白泽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比如烧水、清理垃圾、照顾别的孕妇孕夫之类的。
他完全没有一个“俘虏”该有的自觉和焦虑,反而适应得相当快,甚至表现得有些……享受?
这让哪吒觉得,或许该给敖烈找点别的事情做了,不能让他这么闲散下去。
“真是喜欢孩子啊。”白泽合上本子,轻声感叹了一句,目光也投向敖烈,带着一丝理解和温情:“这是Omega的天性吧。”
“他可不是什么乖顺的Omega。”哪吒淡淡地回应,脑海里闪过敖烈在飞船里,为了保护那个叫九天的Alpha孩子,眼神凶悍、毫不犹豫地向他发起攻击的画面。
所谓的温柔和乖顺,只是他众多面貌中的一种,甚至可能只是表象,他骨子里藏着的那股子劲儿,哪吒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哦?”白泽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哪吒脖颈侧边,那里有一道已经开始结痂的浅淡抓痕,虽然不深,但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还是显得有些醒目。“你决定放走他了?”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结合那道伤痕,显然是知道敖烈和哪吒早已有了冲突。
哪吒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化名为“莲”在假装重伤昏迷后,被敖烈发现并带回飞船的那一夜。
那艘干净温暖的飞船,是他来到这片垃圾沙漠后,少有的能感到真正安稳的环境。
他明明知道敖烈是一个陌生人,也知道自己应该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可最终,他还是在那种久违的宁静氛围中,睡得异常沉稳,甚至做了几个不太舒服、有些模糊不清的梦。
醒来的时候,飞船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和敖烈。
敖烈正坐在床边,俯下身,用一种充满担忧和关切的眼神看着他。看到他睁眼,敖烈立刻问哪吒,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那种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的温度:“你刚才说梦话了,听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是梦见了很可怕的东西吗?”
哪吒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敖烈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仿佛他是易碎的珍品。
然后,他把哪吒小小的脑袋轻轻地压到自己温暖的怀里,那种柔软和温度,是哪吒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
敖烈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说:“乖啦,烈烈哥哥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听了摇篮曲,就不会做噩梦了。”
他开始用一种哪吒从未听过的语言——古地球语,低声哼唱起来。那旋律简单而舒缓,带着一种古老而温柔的力量。
敖烈大概以为哪吒听不懂,所以唱得很放松,完全没有顾虑。
但哪吒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远超常人,尽管是第一次听,他也凭借着对语感的敏锐捕捉,大致理解了歌词的意思。
那似乎是一首讲述母亲对孩子无私的爱的歌,歌词朴实,情感真挚,大概是类似“世上只有妈妈好”这种含义的歌曲。
那首歌词和旋律,瞬间唤醒了哪吒内心深处对母亲的记忆。
那个美丽、善良、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女人,她也是这样抱着他,给他唱着歌谣,哄他入睡。只是……那一切都随着那场灾难化为了灰烬,再也没有以后了。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压得哪吒有些喘不过气。他垂下眼眸,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将药盒放在白泽身边的平台上,哪吒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沉默地走出了屋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