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火光冲天,泥土四溅,石块碰撞的声音将人声掩盖,生死当头哪还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和规矩,人踩着人头,卯足了劲儿往前顶,想为自己挣出条生路。
在听见爆炸声的瞬间,陈凌云的所有心神都被剧烈的耳鸣夺去,他看着眼前如喷涌的泉水一般骤然拔高的火焰,双腿像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完了。”
陈凌云深知火比人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周围全是人,他绝对跑不出去的。
就在他绝望地想着自己出门时走得急,不但没能吃到母亲准备的粥,甚至连遗书都没留下一封时,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骤然将他拦腰抱起,眼前色块不断变换,人头也变得忽大忽小。
陈凌云差点被这一下撞出胆汁来,眼睁睁看着不过十几息的功夫,那黑色浓烟就在不断缩小,渐渐离自己远去。
他感到紧箍着自己的那只手慢慢松开,失去支撑,软绵的双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咚”一声,膝盖狠狠撞在地上,整个人也随之瘫软下去。
豆大的汗滴从陈凌云额角滑落,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自己要是只猫,背上的毛都全炸起来了,劫后余生,心脏激烈跳动着,像是要破胸而出,斥责他这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蠢货。
一时间,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就像潜入了深邃的海底。
半盏茶后,陈凌云才如梦初醒般捂着嘴,咳了几声,抬手一抹额头汗珠,耳鸣渐渐消散,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原本空旷安静的街道重新变得热闹,不少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脸上不见慌色,反而满是兴味。
大批身着黑衣的侍卫从殡宫中跑出,每个人脸上尽是狼狈,有的一瘸一拐,有的捂着胸口,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没了动静。
陈凌云的目光在侍卫腰间的长剑上停留一瞬,忽地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谁。
很快,他在距自己三步之遥的树边看见了半阖着眼,捂嘴轻咳的江渲,和拿着一牛皮水袋的杨舟。
杨舟最先察觉到陈凌云投来的目光,朝他走了过来,问:“陈少爷可还好?”
“没,没事。”陈凌云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在殡宫内,正是杨舟伸出了援手将自己从死人堆中拽了出来,眼中透露出感激,“多谢了!”
杨舟摇了摇头,将还剩一半的牛皮水袋递给他,转身又回了江渲身边。
陈凌云也顾不上喝水或是清洗脸上污渍,匆忙站起身跟着杨舟一同来到江渲身边,关切问道:“江兄没事吧?”
江渲自然回答不了他,只觉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那黑烟却依旧盘踞在胸口迟迟不散,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此刻虽然三人都略显狼狈,但好歹行动无碍,算是这场爆炸中最幸运的了。
杨舟看着江渲,微微皱眉,道:“在下说过,这个计划风险很大,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江渲捂着嘴的手缓缓抬起,转而捂住了额头,急喘了两口气,半死不活看了一眼杨舟,气若游丝道:“……好像不小心把剂量下大了,记一下,下次减半。”
杨舟:“……”
对牛弹琴也莫过于此了。
而一旁的陈凌云却睁大了双眼,从短短三言两语间获得了两个十分重要的信息,一句“难不成这场爆炸是被安排好的吗”脱口而出。
听他出声,面前两人一同转头看向他。
陈凌云眨了眨眼,就听江渲带着一丝歉意道:“事发突然,一时间未能向陈少爷解释清楚缘由,牵连到你,是我之过。”
陈凌云哪敢让这尊大佛道歉,只想当场跪下,苦笑道:“说笑了江兄,我的出现没乱了计划就好。更何况江兄不是守了诺言,将我完整带出来了吗?我谢都来不及呢。”
说着,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江兄能搞来什么我都不会意外了……只是江兄你这炸药火力好像有点猛啊……”
这下轮到江渲眨眼了,他故作不解,反问道:“什么炸药?”
“那些不过是……烟花爆竹啊。”
陈凌云:“……”
这是烟花爆竹的话,京城能在每年一次的火力轰炸中完好无损,也算建筑学上的奇迹了。
江渲捶了两下胸口,随手将身前长发撩至身后,看向陈凌云说道:“好了,这最后一道杀机已过,接下来应当会有好一段平静时候,陈少爷无需担心,回去歇息吧。”
陈凌云对江渲的话一知半解,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江兄呢?”
江渲眸色沉了沉,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沉默一息后轻声说道:“我还得去……救个人呢?”
说完,江渲一摆手,带着杨舟往反方向去,话音也越飘越远:“多谢你了。”
——
江渲与杨舟没时间停留,直直往皇宫去,路上杨舟开口问需不需要回王府换身衣裳,被江渲否了。
“你忘了?我如今可是个去救火的好心群众,若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否有些假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