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陆停云的保护,江逐青没有说出名字,范苏叶也没追问,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开始给他催眠。
“我们先用最普遍的催眠方式让你放松下来,然后我会逐渐深入,你听我指令就行,”范苏叶将他带到躺椅上,打开录音机,柔声道,“闭上眼,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想象自己正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海浪的声音很轻……”
江逐青闭上眼睛,听着范苏叶的话和收音机里海浪的声音,脑海中出现了沙滩和大海,甚至闻到了海水的气味,他感觉自己站了起来,走在沙子上,范苏叶的声音越来越远。
突然之间,大海消失了,他眼前出现了一排高楼,几个女学生从身边经过,发出阵阵笑声。
“那个大帅哥在情人湖呢,你敢不敢去要个联系方式?”
“被拒绝了多丢人,要去你去。”
“他要是咱们学校的就好了。”
“他明天就要走了吧?”
江逐青跟着她们往情人湖走,果然见到一个青年坐在石头上看书,有人时不时看他一眼,但他像是感觉不到,头都没有抬一下。
几个女生又争论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去要联系方式,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江逐青感觉心脏怦怦乱跳,他推了推眼镜,慢慢走过去:“我还是觉得,虚无本身就是一种存在。”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将身体转过一些,但眼睛没有看他:“虚无是现实的幻象,但是有重量,所以……你说得对,它一直存在。”
江逐青看着他的眉眼,忍不住问道:“你今天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昨天晚上还不是这样。”
男人声音没有起伏,有种淡淡的死感:“我昨天喝多了,有点失态,抱歉。”
江逐青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道:“听说你要走了?”
“是。”
“好不容易遇见……嗯,这么投缘的人,”说到投缘,江逐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心虚,“你要是能多待几天就好了。”
“把这本书给你做纪念吧,”男人提笔在扉页写了几个字,然后摘下自己胸前的徽章,跟书一起递给他,“希望你能真正读懂它。”
江逐青接过来,看着书皮上的“The Weight of Shadows”,觉得自己也有了淡淡的死感。
很遥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逐青,你现在在哪里?”
他下意识回答:“学校。”
“和谁在一起?”
他回答不出来,那个声音又换了个问法:“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
江逐青也描述不出来,他盯着男人看,喃喃道:“有笔吗?”
眼前的学校不见了,变成了休息室一样的地方,但男人还一动不动地坐在他面前。
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笔和纸,努力睁开模糊的双眼,在纸上勾勒男人的轮廓、眉眼、鼻梁、嘴唇,还有眼角的一颗小痣。
一阵上课铃声在耳边响起,他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收音机里的上课铃声响个不停,范苏叶伸手关上,跟周俞白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他。
江逐青发现自己已经从休息室的躺椅上坐起来了,正握着一根碳素笔,旁边是他刚画的画。
“这是我画的?”他有点吃惊。
范苏叶和周俞白都没出声,一起盯着他的画。
“青儿,这男的你认识吗?”周俞白奇道,“我怎么觉得像陆停云啊。”
江逐青心头一跳,仔细看他自己画的人像,画技不怎么样,但看起来确实有点像陆停云,他看着看着,心就沉下去了。
这不是陆停云,陆停云眼角没有那颗小痣。
不等这两个心理医生问话,江逐青就把纸攒成一团塞进裤兜里。
周俞白愣了:“你画的到底是谁啊?”
“不认识,”江逐青问范苏叶,“催眠是不是没效果啊?我好像做了个梦,但是一睁眼就忘得差不多了。”
“还是有效果的,要慢慢来,”范苏叶识趣地没提那张画,转而道,“咱们约一下下次治疗的时间吧。”
江逐青给不了确切时间,准备等之后的工作安排出来了再说。
离开心理咨询室,他心烦意乱,想把那张画扔了,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收起来了。
这个东西跟英文书和徽章一样,承载着同一段记忆,是他过往的一部分。
当天下午,季燃打电话跟他诉苦,用夸张的声音喊道:“我真受不了,就许李星野他们笑话我,不许我说他们一点坏话!凭什么呀!”
江逐青经过催眠之后一直头疼,勉强耐着性子问他:“人家又怎么笑话你了?”
“在节目上故意提我以前的事,然后一起偷笑,好像我是个傻子!”
江逐青纳闷:“什么节目?”
“就他们几个前段时间上的音综啊,今天播的,”季燃幽幽叹气,“你没看就别看了,特别气人,不光笑话我,还内涵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