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二十分,保洁拖着疲惫的身子和沉重的家具离开。
这七个小时,李乘歌在巴储的家里可谓是“无恶不作”,拿他的宝贝古董练习高难杂技,用他的珍藏佳酿精进调酒手法,还佯装鉴赏家,贴心提醒他收藏的字画是赝品。
巴储不知道这七个小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他确信,李乘歌带给他的压迫感比之十八层地狱都有过之无不及。
门开的一刹那,李乘歌觉得他家好像变大了。
客厅除了一张沙发,空无一物,整个房子都似乎回到了刚买下它的时刻。
李乘歌恍惚。
他知道,回不去的。
“这沙发也给我换了,你来安排。”
“是,是,您放心。”
四处不见陈醋的影子,李乘歌的目光定在虚掩的卧室门上。
有呼吸声。
李乘歌快步走过去,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膨胀的声音。
这个蠢货要是敢躺在他的床上,他必死无疑。
一脚将门踹开,缩在墙角睡着的陈醋猛地一抖,却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后赶来的巴储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可李乘歌半天没有发作,且神色不明,这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看清陈醋手里的东西——断成两截的渡舟木雕——卜沉星送给李乘歌的见面礼,他亲手雕的。
明明昨天他检查过的,玻璃罩没碎,今天怎么就碎成两半了?
李乘歌低着头,他的手在发抖。
陈醋害怕的快要哭出来了,好在这时,巴储壮着胆子从李乘歌身旁挤了进去。
他来到陈醋面前,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摔碎的?”
陈醋连连摇头,将木雕放在肚子上,快速比划起来。
[不是我,是地震。下午二点多的时候,突然地震了,这个东西被摔下来,那三个人想要丢掉,可我看是手工雕刻的,好漂亮……]
比划到一半,陈醋看了李乘歌一眼,然后飞速指了一下。
[用玻璃罩罩起来,他一定很喜欢,我就给捡起来,擦干净,用胶可以粘上,看不出来。我洗过手了,洗了好几遍,手不脏的。]
巴储愣了一下,才看到他的手上贴着创口贴。
“被玻璃划伤的?”
陈醋连忙将手藏到身后,飞快摇了摇头。
巴储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回头道:“祖宗,是往生门的能量波动,与陈醋无关。”
李乘歌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朝陈醋走过去。
陈醋吓得直接窜了起来,九十度大鞠躬,将木雕双手奉上。
巴储被逗笑了,又道:“祖宗,这孩子为了捡木雕,手都被玻璃划破了,您好歹给他点好脸色。”
李乘歌拿过木雕,并不领情:“同是干活的人,他怎么就那么笨?”
“这……”
巴储正想着如何答话,就见陈醋从兜里又拿出一把木雕碎屑,大大小小的,总共二十一块。
李乘歌的神色变了。
巴储立刻接过碎屑,道:“你这傻子,心这么细?”
陈醋第一次被夸,腼腆地低下头,两只手无措地揪着脏兮兮的衣角。
“可都找全了?”
陈醋又摸了摸兜,抬头“啊”了一声。
巴储喜笑颜开,余光瞥了一眼李乘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地震的时候你不害怕?”
陈醋摇了摇头。
[就震了一下,他们不害怕,我也不怕。]
“伤口是他们帮你处理的?”
[对,他们人很好,就算我说不用管也还是帮我贴了这个。]
巴储笑不出来了。
陈醋,太可怜了。
“祖宗,你看,这……”
李乘歌转过身去,道:“带他洗澡,我的旧衣服随便给他挑一件吧。”
巴储闻言大喜,忙拉着陈醋道:“祖宗留你了,还不谢谢祖宗?”
“哐”的一声,陈醋跪在地上给李乘歌磕了个头。
巴储僵住,李乘歌缓缓回头,看傻子一样道:“闹哪样?”
陈醋起身,疑惑地歪了下头。
不是祖宗吗?他拜祖宗有什么错?
巴储明白过来,将陈醋拉起,道:“祖宗是敬称,不用拜。他是李乘歌,我叫巴储,你识字不?”
陈醋摇头,伸出食指,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拍了一下。
[哥?]
谁知,这一举动可给巴储吓得不轻,他连忙将陈醋的手压了下去,急道:“你看你这胳膊,脏得跟黑车轴子一样,还敢伸出来给祖宗看?赶紧去洗澡,不然祖宗也不要你!”
现在,李乘歌把那束看傻子的目光放到巴储身上了。
“木雕碎屑给我拿到客厅来。”
“是,是。”巴储连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