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秦始终没说话,他只是干呕,闻见猪肉味就想吐。
刁鸿一皱眉,立即把那班头猪头扛出去,扔在了院子门口的大垃圾桶里。
野狗过来叼,叼不走,杨宝元就出去,将猪肉砍成小块分给它们吃。他一边砍一边流眼泪,像个小孩子。
孔倩看了他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还是把门关上了。
这天晚上刁鸿没回去,就住在阳秦家。
阳秦家不大,他俩睡一屋。孔倩拿了毛巾毯出来,就一床,多的没了,当年阳秦治病全卖了。
半夜又下雨,阳秦想往刁鸿怀里钻。他拉住刁鸿的手,刁鸿被他凉得一个寒噤,抬手就把人搂住了:“你,你冷,怎么怎么不早说?”
阳秦说:“不冷。”
“还不冷,手跟冰似的。”他把阳秦的手捧起来,又放在自己胸口捂。
阳秦靠上去,环住刁鸿的腰,他们的两双腿渐渐也交缠在一起。
阳秦眼睛睁着,在黑暗中他的视线更加模糊,可他很安心,因为知道刁鸿就在身边。
“今天来的是我继父。”阳秦说。
“嗯。”刁鸿把阳秦搂得更紧了一些,安静地听他说。
“我爸在我十一岁的时候脑出血去世了,我妈一直没再嫁,直到后来遇上杨宝元。杨宝元在码头的集市上卖猪肉,人很豪爽,他看上我妈了,说不嫌弃我妈带着小孩,硬要跟她结婚。杨宝元一直都对我妈很好,我妈也就答应了。”
刁鸿像是抚慰似的,轻轻拍打着阳秦的背。
阳秦继续说:“杨宝元对我也挺好的,他给我买我爱吃的零食,送我上学,还带我四处跑医院看眼睛。我以为他把我当亲儿子了,但其实不是的。”
“他还是想要属于自己的小孩,我听见他问我妈,能不能再跟他生一个。我眼睛不好,说到底也是个残疾,他们该有一个健康的小孩。”
“我妈不肯,死都不答应。大概是那时候起,杨宝元就恨上我了。”阳秦说,“他开始酗酒,把我的药给扔了,但当着我妈的面依然笑呵呵。我妈去市场摆摊卖玻璃丝袜卖皮鞋,他卖完了猪肉就回家陪我。可我最怕他陪我,他总是在院子里磨刀,沙沙响,我怕得要死,怕他冲进来杀了我——”
刁鸿摸到了阳秦背上的冷汗,他叫他不要讲下去了,可阳秦固执地要把话说完:“那天他喝醉了,磨了刀进来。他按住我的身体,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他想下手,差一点就要下手。我盯着他,虽然看不清,但我就是盯着他。他突然缩回手,刀掉在地上。他把我捧起来,开始流眼泪,我推开他往外跑,到市场找我妈。”
“后来,我妈就跟他离婚了。杨宝元求着我妈,他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把刀远远地扔开,他抱住我妈的大腿不让她走,但我妈还是拉着我出门了。”
阳秦讲完了,刁鸿却没有说话。他低头,吻阳秦的嘴唇。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接吻。
吻可以表达爱,吻可以传递温暖,吻可以治疗。他们吻个不停,潮湿的呼吸交融相汇。
吻完了,阳秦又仰起头来,他问刁鸿:“你以后会不会也嫌弃我是个瞎子?”
刁鸿使劲摇头:“我我我嫌弃你,怎怎么会会喜喜欢你呢!”
他还是那么紧张,紧张到结结巴巴。
结巴是因为喜欢,因为爱。
阳秦笑了,他觉得世界很甜美,因为除了父母之外,他又得到了一个健全人的爱。
健全人是什么,他们来自主流社会,来自健康、秩序与正常。而他是什么,是盲人,是残疾,只能一步步走向黑暗。
刁鸿敢爱这样的他,怎么敢的?
可刁鸿就是喜欢上了,他不管不顾,他说不好以后会不会天长地久,至少眼前,眼前的眼前,他喜欢阳秦。
阳秦在刁鸿的怀抱中睡过去了,他睡得很安稳,不再蜷缩着,浑身暖洋洋的。
而第二天,阳秦一早就醒了,他是被刁鸿踹醒的。
刁鸿习武之人,总是喜欢动手动脚,晚上睡觉也不安分,哼哼哈哈地打拳扫飞腿。
阳秦差点被蹬下床,他牢牢搂住刁鸿,缠紧刁鸿的腿。刁鸿动弹不得,终于醒了。他一醒就不好意思地笑,知道自己梦中又胡来了。
“你刚刚踹我。”阳秦委屈可怜地告状。
刁鸿胳膊环住阳秦的腰,笑道:“下次我再踹你,你就用这个办法治我。”
“什么办法?”阳秦明知故问的,却将腿滑进刁鸿的大腿间去了。
刁鸿被激得嘶了一声,他心口狂跳,忍不住吻了阳秦的嘴唇。
阳秦翻身压住他,两人就在床上玩闹起来。
一大早身体本就敏感,刁鸿让阳秦弄得心头发痒,可还不到那时候,他该怎么说,才恋爱没几天,他就又开始想那档子事,他觉得自己简直下流。
阳秦虽是个瞎子,心里却透亮,他早看出刁鸿的心事来了,可就是佯装不知,吊着他。
阳秦在等刁鸿主动说出口,说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