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鸿跟阳秦一前一后从推拿室出来,正看着狗血肥皂剧的谢角才眼皮一掀,斜睨向两人。
太不对劲了,有意思。
一向端庄的阳医师长睫毛垂着,脸颊红扑扑,犹如一个春情泛滥的少男。
而刁老板鬓角晶莹,显然是大汗淋漓。他理一理自己凌乱的衣衫,极力闪避着谢角才打量的目光。
有鬼,绝对有鬼。
谢角才一把拽过刁鸿,他激动地问着荤话:“干了?”
声音暧昧,虽是窃窃的,可阳秦全听见了。他尴尬得咳嗽一声,慢慢走到柜子边去取药。
刁鸿惊慌地看向阳秦,又狠狠瞪了谢角才一眼,骂道:“滚蛋,别瞎打听!”
是别瞎打听,而不是否认,这让心思敏感的业余编剧谢角才愈发好奇了。
他想继续问,却见刁鸿撩下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拿了肥皂就要往里间走。
谢角才问他:“干嘛去?”
“泡澡。”刁鸿说道,他得平复平复情绪。
刚刚阳秦摸他的脸,其实他已经醒了,只是不敢动。
眼皮上热烘烘,是阳秦的呼吸,他离得他很近。刁鸿听见了一阵狂乱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阳秦的。
他心不在焉地往里走,开了一个小间,澡盆子里有放好的热水。
刁鸿脱了衣服刚坐进去,帘布却掀开了。他以为是谢角才,把盖在脸上的热毛巾一摘,看见的是阳秦。
阳秦手里拿着一盒膏药,嘱咐道:“等会儿洗完了记得贴上。”
刁鸿此时浑身光裸,他猛地并拢敞开的大腿,拿浴巾遮住身体。
其实不必特意送进来的,但阳秦心里想着刚刚在推拿室发生的事,他觉得势必要跟刁鸿解释。
解释为什么他摸了他的脸,解释为什么他凑得那么近,用仅剩的一些眼神仔细看他,解释他为什么脸红心跳。
可话到嘴边,阳秦说不出口了。他不大明白到底什么是恋爱,因为从没喜欢过人。他只是想跟刁鸿多说几句话,多待一会儿。
比如现在,小澡间里到处都是弥漫的水雾,乳白,潮湿,热汽蒸腾,把他裹得密不透风,他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母亲的羊水里,还是一个安全的胎。他健康,眼神美丽,他的世界五彩斑斓,幸福的情绪流淌在周围。
阳秦要往外走,却又回头看刁鸿。
这种留恋因为源于一个瞎子的眼睛,所以显得格外隐秘。谁都没有发现,连当事人刁老板都不曾体会。
阳秦透过水汽看他,像是在看镜花水月,一种真实又美妙的镜花水月。
刁老板坐在澡盆里,脱得精赤,肌体美丽,散发出年轻的勃勃的生气。他对上了他的眼神,明亮的炯炯的眼神。他在这时是看得清的,不过,只看清了刁鸿。
阳秦往外走,地砖上都是水,他差点滑倒。
只听哗啦一声,刁鸿忙从澡盆子里出来,湿漉漉的胳膊抱住了他:“小,小,小心心点儿!”
“嗯。”阳秦摸索着,不经意摸到了刁鸿的胸膛。
刁鸿身上还淌着水,而他觉得阳秦的手也像是水,扑在他胸口,他能呼吸,可心已经被淹没了。
阳秦站不稳,身子往下滑,刁鸿紧搂住他,说道:“我我我,送送送你出出出去。”
“嗯。”阳秦的背靠在刁老板怀里,他紧挨着他,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蓬勃急促的呼吸。他看见刁鸿只穿了一条掐身的内裤,两条腿又直又长。
阳秦突然停住了,他跟刁鸿说:“你去穿衣服,外头好多人。”
刁鸿在自己的澡堂子里向来随意,况且都是大男人,看见了也没多大关系。
可既然是阳秦想让他穿衣服,那么他就去穿。
刁老板把阳秦送到推拿室,柜台前已经等了不少人。他们手里都捏着红票,是在等推拿。
谢角才一一地入了账,他跟刁鸿说:“阳秦生意倒好,看来不出半年人家就可以自立门户了。”
阳秦确实是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推拿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招牌立在人家的澡堂子里。等顾客在隔壁洗完了澡,再经由刁老板的介绍过来推拿。
他是有正经手艺的,跟那些在澡区给人搓背按摩的师傅不一样。
刁鸿攥着阳秦的红票,皱了眉头。他替阳秦高兴,但是又替自己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