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楚湉咬着唇,心中有苦难言。
“大人昨夜也宿在这儿吗?”她追问道。
“自然。”宋知明点头,“这是我在东厂的屋子,不睡在这里我睡在哪儿?何况昨日不是你留的我吗?”他的尾音些微上扬,似是在不满楚湉的反应。
楚湉贝齿紧紧咬住嘴唇,娇嫩的唇瓣微微颤抖,硬着头皮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既然愿意过来,大人是不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什么请求?”宋知明反问她,语气里带了几分疑惑。
楚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宋知明怎么可能没听懂她的意思?他这是在故作不懂!
她不禁有些恼怒,心中又羞又恨,她既然决定走到这一步,便没想过回头,没想到竟然是被宋知明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玩弄在股掌之间。她竟这么蠢,傻傻地以为只要自己和他达成这场交易,就能谋求自己想要的家族平安。
到底是自己想得太过于天真了,楚湉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喉间似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宋知明低头,见她那双美眸里顷刻间已经有了湿意,雾蒙蒙的一片水润。他抿了抿唇,心底某些恶劣的心思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楚湉眼圈红了一片,羸弱的身姿隐在宽大的衣衫当中微微颤抖,宛若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娇花,就是再硬的心肠看了,也忍不住心生爱怜。
“好了,起来用膳。”
“我不吃。”
楚湉扭过头去,不想多看宋知明一眼。
她痛恨自己的愚笨,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偏偏这时,肚子不合时宜地 “咕噜” 叫了一声。
空气沉寂了一瞬,楚湉面颊霎时发白,尴尬地想要找条地缝把自己埋了。
“真不吃?”宋知明拍拍衣角起身,似是可惜的叹道,“那帮忙的事只能免谈了。”
经过今早的这番戏弄,楚湉哪愿意再相信宋知明的话,任凭他再拿出好处诱惑她,她也不愿再傻傻地上当。
宋知明见她不动,等了半刻钟,残存的那点儿兴致也消耗地差不多了,转身便对小福贵说:“她不愿意吃就让她饿着。”
待宋知明走后,楚湉立马唤来小福贵。
“把我昨日的衣裳拿给我,我要回家。”
“这……姑娘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是小福贵没伺候好姑娘,好端端的何故要突然回去?”小福贵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额头冷汗直流。东厂是什么地方,又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菜市场,这没有提督的命令,他哪敢随意地放人离开。
“你快起来,不关这些的事,你把衣裳还给我就是。”楚湉的声音冷若冰霜,原本白皙如雪的面庞此刻因着生气而泛起一层酡红,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瞪得圆鼓鼓的,透着难以抑制的怒意。
“衣裳昨日弄脏了,已经拿去浆洗了,姑娘若是真想要出门,奴才去为姑娘另寻一套可好?”小福贵没曾想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楚姑娘发起火来竟有这么大的脾气,他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答道。
总不能穿她身上这件宽大的衣衫回府,楚湉气结却又无可奈何,于是答应下来。
没曾想小福贵刚从她屋里退出来,一溜烟就来到了宋知明跟前禀告:“楚姑娘闹着要回府,属下拦不住,大人看该当如何处置?”
宋知明正伏案处理奏疏,皇帝闭关的日子里,已经堆了如山的政务,皇帝倒是乐得清闲,大手一挥便将这些奏折统统送到了东厂。
闻言,宋知明手中握着的狼毫微微一顿,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眯起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眼眸,似是在思索。
他揉了揉眉心,懒懒地靠坐在身后的雕花木椅上,忽地冷哼了一声:“脾气倒是不小。”
小福贵知晓自家大人平日里的手段,若是大人不想放人走,楚姑娘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飞出东厂一步,于是他试探着说道:“大人若是想留下来……”
“不必,告诉她,走了就别再回来。”他的语气平淡,说完便俯下身子,又埋头扎进了那堆卷宗中。
小福贵不敢忤逆,一五一十地如实将话传达给了楚湉。
楚湉轻抬眼眸,清亮的眸子满是不屑,声音坚定而有力:“你现在去告诉他,谁稀罕再回来不成?我楚湉出了东厂的大门,此生绝不会便不会再迈进来一步!”
小福贵挠头,只得附和:“是,奴才这就去禀告大人。”
“奴婢夏荷,见过姑娘。”小福贵刚走不久,便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双手稳稳地捧着一盆热水缓缓走进屋里,她屈膝福了一福,“奴婢来伺候姑娘梳洗吧。”
“夏荷?”楚湉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心下纳闷,东厂不是没有女人吗,这丫头是从哪儿凭空冒出来的?
楚湉突然回味起宋知明晨间看她时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怔了怔:“昨夜是你帮我换的衣裳?”
夏荷点头:“姑娘睡得香甜,大人唤了许久也不见醒,不多时便走了,后来就是奴婢一人伺候着……”
楚湉眉心直跳,只穿着罗袜就匆匆忙忙地下了榻想要往外跑。
她跑得飞快,披散的墨色绸缎一般的秀发在她身后肆意飞舞,高高地扬在空中,夏荷还未来不及放下手中的铜盆阻止,楚湉已经冲到了门口,恰好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外跨进门槛。
楚湉收势不及,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四目相对,宋知明眼里闪过一丝探究,薄唇轻抿成一条线。
楚湉迅速垂下头,心虚得不敢直视宋知明的目光,索性将头埋在他的官袍上,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喃喃道:“大人,我错了。”
含着怯意,声若柔丝。
语气是说不出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