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交汇上,楚湉彻底清醒了。
男人面上虽着黑布,却露出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其中恰似寒星闪烁,在黑暗中散发着凛冽的光,目光所及之处,遍体生寒。
楚湉心头巨颤,咽喉好似瞬间被攥紧,一声惊呼只差脱口而出。
紧接着,脑后一痛,身子软软地瘫倒下去。
等她再醒来之时,却惊觉四周皆是一片迷雾,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雾气,怎么也辨不清方向。
楚湉摸索着走了许久,终于等待白雾消散了些,前方隐隐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楚正业身着官袍,慈爱地看着她,唤她的小字。
楚湉又惊又喜,不假思索跑过去,然而等她即将拥到父亲的怀抱时,楚正业的身影却忽然不见了,猝不及防扑了个空,楚湉跌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把利剑直直抵到她胸口。
男人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剑身之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滑落,无端在白雾里泅出朵朵暗色的血花。
那刀一寸一寸刺进楚湉心脏,楚湉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脱,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想去看清男人模糊的脸,指甲划过男人的脸,不过也是徒劳。
“不,不要!”
楚湉猛地从梦中惊醒,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她胸口并没有伤疤,只有一颗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
熟悉的床榻、帷幔,分明是在她自己的屋里。
“原来是梦,”楚湉抬手,拭去额头的冷汗,略微动了动脖子,却感觉脑后的痛意十分的真实,楚湉忍不住一阵战栗。
那些明明是亲眼所见……难道只是梦吗?
雕花窗外,大雨倾盆。雨点重重地敲打着树叶,一些细弱的纸条在这狂风骤雨中发出“咔擦”的断裂声,然后被风席卷着砸在窗子上。
可那窗,分明掩得严严实实的。
楚湉赤足下榻,匆匆往窗边张望,那里毫无开窗的痕迹。就连靠近窗边的地板上,一点水渍都没有。
——“我分明瞧见了,可是……”
翌日,大夫照例来看诊,楚湉便将昨日夜间的荒诞经过都讲述了一遍。
大夫身着青布长衫,听闻她的话抚了抚胡须,又叹了口气,蹙着眉道:“小姐气血不畅,忧思难解,怕是因此才做噩梦,老夫再换些方子,好好调养着,应当能有所改善。”
楚湉一想到那些冒着热气腾腾的黑色气泡的中药,舌尖都泛着苦。
不知是不是她一连喝了多日的药,都习惯了那抹味道,但今日换了药方的药端上来时,她并没有品出什么不同之处。
都是一样的苦,气味也都差不多。
“冬至,你是按照新方子熬的吗?”她问道。
冬至点头,浑然没发觉新药方与之前的似乎并无太大差别,只替换了味药材而已,实则功效并没有变化。
“小姐你放心,李大夫医术高明,喝了他的药,你定能药到病除!”
楚湉没再追究,鼓起勇气缓缓将药送至唇边,悉数喝下,眉头瞬间皱得更紧。
她不知道的是,李大夫从楚家出来之后,并未如往常一般回医馆,却是去了别处。
彼时李大夫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不敢直视:“已经按大人吩咐的做了,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饶命。”
宋知明坐于主位上,沉默不语。
随即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沿着青石砖一步步走来。
每一步都好似踏在李大夫的心尖上,他的手死死地抠着地面,如潮水般的恐惧快要将他淹没。
“让他走吧。”宋知明回头对手下说到。
葛术将人领出了府,不忘警告道:“大人留你一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得有个分寸,不然我可保证不了哪天你的人头就落在了地上。”
“是、是是。”
官邸内。
“大人脸上的伤,”来福顿了一下,“何不顺便让那大夫瞧瞧?”
宋知明目光停留在檐下玩闹的踏雪身上。
踏雪是只猫,浑身雪白,绒毛蓬松,总是慵懒地趴在地上,可是当它察觉到危险时,绒毛下的爪子就会迅速弹出来,又尖又利。
表面单纯无害,实则暗藏锋芒。宋知明眯起眼睛,感受着面上的刺痛。
啧。看起来倒是个柔弱可欺的小姑娘。
谁知道。
她的指甲,竟比踏雪的还要锋利。
他的思绪往后退,退到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