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江回电话后,栖安想起高中毕业那段日子,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人生最无助的时刻。
毕业后家里人就沈栖安毕业该报得学校讨论的火热,这不他们有多重视孩子的学习,而是觉得女孩子这么好的“工具”,该如何规划,能将她的前途作为最好的嫁妆,才能让她有更昂贵的价格,父亲和舅舅让她去英国学油画艺术,妈妈没有什么主见,最多会问栖安一句:“你想学什么?”
栖安想去法国读材料化学,她像母亲提出,母亲听了她的想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着:“去法国读书也不错,学费也和学艺术差不多,是吧。”母亲第一时间却望向舅舅。
栖安意识到也许是因为钱,外公前些年刚从彩韵退位,家中的钱都由舅舅说了算,于是她商量着去法国读书可以去做项目实习努力拿奖学金,她有自信,钱不会比学艺术贵。
但舅舅面无变情的拒绝:“她一个女孩子学什么材料技术,难道以后回来还要进公司?”
沈栖安不服,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学,女人为什么不能搞研究,屠呦呦女士,是我们国家唯一一个获得诺贝尔奖,当选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的科学家。
但舅舅的冷漠和父母的顺从,让栖安的心越来越沉,讨论到最后的结论,母亲握着她的手,无奈的表情已然告诉她,他们打算送她去英国学油画,他们说许家大女儿去的艺术学院就很好,回来之后有很多青年才俊倾心于她。
倾心她什么?艺术天赋吗?还是倾心她的百依百顺和家族培养她的柔顺。
无法长出角,就更方便被人吃。
那是栖安第一次这个世界,而狮子从来不需要不关系绵羊的想法。
当时的她也经历了孤注一掷,她拿出了那个年纪唯一的筹码,和舅舅谈“交易”的时候,人都是在抖的,舅舅冷漠的直述,送她去法国读书可以,但是需要她和北方的一家合作商的儿子订婚,比她大8岁。
“栖安,他们家条件不比我们家差,嫁过去,当少奶奶享福。”
…
可笑的享福。
她答应了,江回说栖安外表看起来低调不谙世事,但是一旦触及到自己的事情,做事下手做事绝不拖拉。
但到底年纪还小,满脑子想着,先答应了再说,不管是撒谎还是反悔,就算是骗人,也一定要先把书读了,无论什么代价,在此之前,一切也许还有回旋余地。
舅舅动作这么很快,马上安排了两家人见面。
在即将预订婚姻的两户人家见面时,栖安紧张的坐在位子上筹划该如何糊弄过去,只要拖到出国就安全了。
晏知桁出现了,在酒宴包厢门口冷冷的看着她,明明是这么凶的表情,但是她的心情却是从害怕恐惧到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落了地,接着栖安有了愧疚。
她眼睁睁看着晏知桁坐在她身边,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出现的幻觉吗,她小心翼翼声音带着哭腔发抖问:“你怎么来了啊?”
他没回应,也没看她,脸色很沉,眸子里蕴含怒气。
母亲在身边安慰说道:“栖安,今天是来谈你和知桁的婚事的。”
栖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难堪、痛苦、不甘。
沈栖安已经过去的人生中,晏知桁的每次出现更像是她呼吸困难时候的一剂药,总是会给她喘息片刻的机会,她悲观主义者,她不在乎和晏知桁是否有个圆满的结局,只是希望想让他们的开始能圆满一点。
她拉着江回排练了好多次对晏知桁的告白的场景,在这场荒谬的订婚之后,大概是永远都用不着了。
沈栖安去法国的航班,只有晏知桁去送她,他一大早坐着一辆迈巴赫停在她家门口,沉默的将她手中的行李箱接过,一路上两人各坐一边,自从那天开始,他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沈栖安了挣扎半天,直到值机口要进去了,才终于求证似的轻轻开口:“晏知桁,谢谢你帮我。”
很可惜,是她自作多情。
晏知桁低头看她,眼神中冷漠又疏离,眼下带着黑青,像好几天没睡,开口声音略带嘶哑:“沈栖安,我没有在帮你,我订婚不是做慈善,我这样的家庭也需要一个能给我带来利益的妻子。”他看着沈栖安的眼神突然变软:“所以,沈栖安,你要出人头地,你不是想要什么就会直接去争取嘛,去法国好好读书。”
他轻轻的抬手拍了拍沈栖安的头,想让沈栖安放轻松,开玩笑的说:“到时候你没本事,我就马上退了婚约。”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栖安在巴黎求学,巴黎冬季很长,实验很枯燥,为了个数据,要在实验室坐到很晚,栖安喜欢望向窗外教堂顶上的积雪,那一刻她明显感觉的心居然是暖的,是活着的,那种坚定又有期望的心力是多难得,她知道夏天很快就会回来的,漫长的冬季再也困不住她了。
思绪回落,栖安不喜欢去回忆过往,不知道晏知桁听到这种八卦会什么反应,他这个人虽然表面对很多事都无所谓得态度,但是行为处事很有情商,做事缜密,这种“江湖传言”传不到他耳朵里,他也不在乎。
接下来的主持人向晏知桁提了几个工作有关的问题,栖安听不进去,她觉得自己太容易受外界影响了,这些人吵得她心里莫名烦躁。
“沈栖安。”
有人在身后叫她,栖安扭头一看是梁珈汝。
梁珈汝是赶过来的,沈念古跟他说今天晏知桁在杭大有场回国讲座,晏知桁这个人做事缜密圆润,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多少有些脾气,该去捧场还是免不了的。
梁珈汝有些不屑,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美国绕一圈就把钱赚了,那些钱还不知道是怎么挣来的,估摸着还是靠爹给他暗地里铺路,昨天晚上有个应酬,一时喝多了,第二天没赶上时间起晚了,匆匆忙忙赶来,还没进门就看到入口处站着的沈栖安,米白重工吊带配嫩黄色长裙,站在那里正在打电话,笑意嫣然,挂了电话之后就这么站着,直愣愣的看着台上那个男人,乖巧顺遂,梁珈汝心中实在不爽,这沈家彩韵如今只有沈念古在操心,沈栖安的母亲是个没用的大小姐,更别提那个废物赘婿父亲,他们一家人全仗着沈念古过日子,自己这么多年为了沈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能把这个大小姐送与他,他一定能更尽力为沈氏出力。
这件事他有意向沈念古提起过,晏家的小公子被家里人赶去美国念书,明眼人看出来了,晏家的财产与他无关了,与其在乎这个没价值的豪门小公子,还不如把沈栖安的婚约退了。
“你想要她?”沈念古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告诫他不要被无用的美□□惑,沈栖安是个没有价值的女人而已,只要得权得势,要什么女人没有。
“不过她现在有点用了。”
当时沈念古莫名其妙这么一句,梁珈汝不明何意。
现在一看,未婚夫荣誉披身回国,确实,沈栖安现在有点价值了。
梁珈汝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穿这么漂亮,来这里找晏知桁?”
沈栖安皱了皱眉,淡淡的回应:“嗯”
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这个堂哥自己从来与他不熟,不过栖安看得出来,他每次看自己眼神让人不适。
“沈栖安,你装什么大小姐脾气,我好歹也算是你堂哥,你对我什么态度?”
“你要什么态度?”
见栖安事不关己的态度,梁珈汝冷笑一声:“沈栖安,你现在是仗着晏知桁,在跟我狐假虎威?”
明摆着是想嘲笑沈栖安靠男人摆架子,栖安这些年在巴黎做实验,遇到这种人也多,轻视女性现象处处都有,不用真的和他们吵,顺着他们的话说,他们就破防,她头也懒得转,继续毫无情绪的说:“如果能让别人帮到自己,我认为这也是我的能力吧。”
“梁珈汝,你跟晏知桁很难选吗?”
有些人,越害怕什么,就会越想证明什么,梁珈汝不是沈家亲生的孩子,他自己心里明白,未来在公司有没有一席之地都未知,所以他才打过自己的主意。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和我东扯西拉。”
“舅舅给你的工作,完成了吗?晏知桁很忙,一会儿还要和我一起吃饭。”
沈栖安的调侃无视,梁珈汝气的脸色都发红,要是周遭没有人,他怕是要蹦起来打人,想想那画面也是挺好笑的,但是有保镖,他只能兀自生气。
梁珈汝走之前还稍作“威胁”,指着栖安愤愤道:“回去让你妈好好教育你!”
沈栖安的神色中没有一丝意外,甚至脸上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梁珈汝这个人是蠢,蠢货的图谋不轨,有时候更容易称手。
想起回国前邬霁的信息,或许可以从他入手。
…
再回神,晏知桁的讲座已经结束,台上人只留下下台的背影,冷峻不近人情。
栖安赶忙从身后保镖手里拿捧花,径直走到后台出口,还是不进去了,要是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会打扰,站在这里晏知桁出来就可以看到她,朱丽叶玫瑰满满一把抱在身前,花香还未至,栖安先闻到一股明显的柑橘味,向花束里面一看,有柑橘叶片点缀,是熏香,这家店主的小巧思很讨喜,沈栖安还挺喜欢的,以后晏知桁如果要给她送花,她就会把这家花店推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