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真没骗我。
这种自由的感觉……
真的很爽啊!
我简直想张开双臂迎接喧嚣的风儿。
只不过在我这么做之前,长坡就已经见了底,草地离河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木板在草地边缘停下,我们两个人却因为惯性往前扑去。
这次影山是有经验了,他护住我的脑袋摔倒在泥巴地上,如同一个饼一般,正面朝上,眼里还有尚未褪去的兴奋。
我被他保护的很好,就算摔倒也有他做肉垫,只缓了几秒,我便从他身上直起身子来,眼冒金星地扶着额头,在不经意间和他对上视线。
掌心撑着的“地面”温热柔软,屁股底下坐着的腹部倒是结实坚硬,我愣愣地看着他那双宛如落了星光的眼睛,反应了几秒,然后才迅速从他身上站起来,一边拍掉身上的草屑,一边和他拉开距离。
影山利落地坐起来,这回不仅仅是眼睛,身体周围似乎都有星星闪烁,他问我:“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我抿了抿嘴角,很嘴硬地否认:“都摔跤了,一点都不好玩。”
“再来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摔跤了。”
“……那,就再信你一次吧。”
我还是没能抵御住这种诱.惑。
那种拥抱着风儿,无拘无束低空飞行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上瘾,我体验过这一次新鲜,就有些难以忘怀短暂拥有过的自由。
周围的草地还算厚实,中途掉下木板也不会受什么伤,而且影山确实说到做到,我确实没再从画板上摔下来,他将我保护的很好。
所以一开始还是影山拉着我玩,到后面却变成了我拉着他滑。
等到新鲜感褪去理智回拢,我才意识到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丢脸的事情。
我面色复杂地看着蹲坐在地上,眼睛亮闪闪注视着我的黑发少年,脑袋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
我刚刚为什么会像是失了神志一般疯玩成那样?
换做是平常,我哪里会去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还不是因为第一遍滑下去的时候我被绊倒了,误打误撞上了贼船,让我体验了一次之后还想再玩第二次。
而且他还一直跟我一起,陪着我不厌其烦地往下滑……不得了,真的不得了,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最后完全学坏的乖孩子,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蹋入深渊的吗?
这次还只是把我心爱的画板坐在屁股底下在草地上玩滑滑梯,下次呢?下次我又会做出什么平常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人一旦沾上影山,就完啦!
我抱起我的画板,拍拍塑料封膜上的草屑,不敢再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少年不明所以,也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我身后:“就要回去了吗?”
“当然了!”
我快步往前走着,想要甩掉这个小尾巴,奈何对方个子高,腿也长,我的速度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叫快,他跟的毫不费力。
我横向和他拉开距离,防备地看着他:“你跟着我干什么?离我远点。”
“我也回去。”
“……”
该死,那我们同路。
我愤愤鼓起腮帮子,埋头往前走。
身边的人倒是没在说话,只是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喊住我。
“桃沢。”
纵使万般不愿意,我还是出于礼貌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干嘛?”
他就站在不远处面对着我,夕阳在他的脸上洒下泛着橘红色的暗光,将他那明亮的双眸照得像是质地上乘的琉璃,透着清澈真挚的热忱,比刚刚在草地上见到他时要有活力不少。
“今天,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影山的道谢十分真诚,就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他帮助很大的事情,将他从深不见底的泥潭深渊中拽出来似的。
但其实我只是恰好遇到他,并贡献出了自己新买的画板,让他玩了一会儿而已。
我对他态度那么不好,他还谢谢我。
我沉默地和他对视了一会,然后默默挪开视线,小声嘀咕:“真是看不懂……”
明明长着一副强势又聪慧的外貌,却总是在做笨蛋事说笨蛋话。
我自觉自己没做什么,所以也没有接受影山的道谢,这种诚恳让我莫名胸口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感。
影山并不在意我有怎样的回复,他说完这句话就进了院子,留下我一个人脑袋乱乱的。
从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碰见过,也就根本没机会问他白鸟泽高校的入学成绩如何。
直到现在,我在乌野高校排球部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才意识到。
哦,原来那天,他落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