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缠着我玩了七八次“滑滑梯”。
无法理解,这家伙明明有着优越的长相和身高,是丢在人群里都能一眼被人看见的大帅哥,不说话时那看不清情绪的样子又凶又帅,锋利的眉眼间总是有一种化不开的阴郁与忧愁,性格却这样耿直,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态度诚恳,甚至还能从我给他的惩罚里找到奇怪的快乐。
……这不对吧?
我陷入了沉默。
他坐着我的画板往下滑的时候,我一瞬间像是看见了飞奔过去叼飞盘的大型犬。
这家伙根本就不觉得我在为难他,他根本就是在享受,单纯在和我玩啊!
我木着脸,弯腰抽走他屁股底下垫着的画板,无情离开:“不玩了,我要回家。”
简直浪费时间。
影山飞雄两腿一翻倒在草地上,然后迅速坐起来,喊道:“就要回家了吗?”
“没错,我待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没空陪你在这里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
黑发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仗着自己腿长,走路还快,几步就追上了我,来到我身边。
一个很自来熟的决定。
我以为他会就那样坐在草地上,然后很若无其事地去继续做他今天需要做的事情。
或者就那样躺在斜坡上抬头欣赏美丽的天空,毕竟这两次看到他,他的心情似乎都不是很好,而今天的天空与河堤周围的氛围,光是什么都不做,只躺在那里就能让纷杂的思绪平静下来。
——总之不管怎么思考,他都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自来熟地跟在我身边,好像已经单方面决定要和我成为朋友。
即使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也不认为这个男生会是这种友善的性格。
哼,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吧,会让他如此粘着我的原因……
“你不用太感谢我,也不用因为今天的事情而过于在意我。”我微微抬起下巴,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继续往前走着:“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今天结下的梁子也算有了了结,我带你来河堤这边虽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结果,但毕竟我的初衷并不善良,你也不用觉得我有陪你一起玩而对我心生好感。”
“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下次你再惹到我,我肯定会以更残忍的方式回报给你。”
“今天只是歪打正着,我的报复可能恰好为你释放了压力,可如果因此你认为我是个脾气好、性格好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走到熟悉的住宅区,身后的人还在亦步亦趋地跟着。
“所以。”我不耐烦地停下来,转身冷脸看他:“我的话你到底听懂了没有?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别再继续跟着我了,我是不会再陪你玩的。”
影山飞雄面无表情,指着我背后不远处的房子,平静地回答:“我回家也往这边走。”
我:“……”
我、我。
我。
……这是什么经典的破老梗啊!现在画漫画都不画这种土掉渣的情节了混蛋!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羞耻心,冷静反驳:“怎么可能往一边走就是同路,拿概率这么低的事情来糊弄我吗?”
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我在自己骗自己的答案,但因为太尴尬,我对这个猜测还保留着一丝微弱的期望。
当然,这一丝微弱的期望,在黑发少年拿出钥匙,并打开了前院的铁门后,完全破碎。
影山飞雄:“不,我真的住这里。”
我:“……”
哈,我都干了些什么?
还不如一开始就为自己的言行道歉呢!为什么非得赌这一把必输局啊!
我脑内疯狂尖叫。
但面上稳住了自己差点崩坏的表情,僵着脸,小声说:“抱、抱歉,我误会你了,是、是我的问题。”
影山飞雄语气没什么变化:“哦,没事。”
从头至尾,少年除去在坡上玩滑滑梯那会儿之外,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成熟的,冷静的,理智的,就算是我的态度不好,说话也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他却完全没有打断的意思,既有礼貌又懂得包容。
……不,他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完全不在意我的想法。
反正事实会打我的脸,给我一个和自己猜想完全相反的解释,所以他根本就不用阻止我,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待真相揭露的那一刻。
可恶。
败了,完全败了。
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单纯耿直的家伙,我被他玩滑滑梯时候的样子骗了个彻底!
太可怕了。
仅仅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心思居然如此深沉不可捉摸。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为我轻视一个陌生人的幼稚行为感到羞愧,也为这家伙的本性而有所防备。
黑发少年并不知道对方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在关门之前,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明天你还要在河堤画画吗?”
“……?”
什么意思?刚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情,他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挑衅我?
在点我?
……可恶,这家伙。
真是恶劣的性格!
我面色不善:“不要。”
黑发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已经毫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去。
左肩扛着画架,右肩挂着画箱,手上拎着板凳,背上背着画板。
……看上去快被一堆东西压垮了。
影山飞雄挠挠头,还是关上了门,走回那座只有他生活的房屋。
……
“听我说啊,阿月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