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只能发出单一音节,却奇迹般地把替身相关的信息传递给了我——她告知我那张火车票属于“客运车”,即只对活着的人类乘客管用,因此若是我想要把马匹带回去的话,就得自己再骑回去。
但这一决定却遭到了乔尼、杰洛和曼登三人斩钉截铁的反对,他们表示“恶魔掌心”至今具体的方位还是个谜,原路返回太过于冒险了,很可能就会被流沙吞噬。
最终在他们三人的提议下,我将马交给了当地的一家口碑不错的农场。在他们依依不舍的告别中,孤身踏上了回去圣玛利亚诺薇拉教堂的路。
当“弗吉尼亚”在车票的终点站一栏,落下圣玛利亚诺薇拉教堂最后一个字母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在飞速后退。
我整个人被一股“引力“拉扯。眼前周围的一切景象直接被风拉成长长的丝线。
乔尼头巾上蓝色的星星、杰洛飞扬着的亚麻色长发、曼登外套上黄色的豹纹,全部扭曲、模糊成色块,迅速地坍塌、分解,在我的视网膜上卷成巨大的旋涡,就像是前不久那位自.杀的画家梵高画的《星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双脚已然站到了圣玛利亚诺薇拉教堂的门口。
安静的田间小路上,偶尔有马车辘辘驶过,道旁的林莺灵活地窜上云杉,不时发出清越的鸣啭。《圣母颂》圣洁的旋律穿过教堂的灰褐色石砖和彩绘玻璃,在暮色下和晚祷的钟声交织成灵性的网,将一切笼罩在神圣的静谧之下。
这一番景象和我前天晚上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修女转交给我一份父母发来的加急电报,信上说他们已经抵达芝加哥,正在前往洛杉矶的路上,再过三天左右抵达洛杉矶换乘到圣地亚哥。
可惜“弗吉尼亚”无法确定火车高速移动的坐标,否则我就能直接让父母跨越三千英里,而不是让他们在哐当作响的铁皮车厢里熬过几天。
我暂时借住在修道院的客房,修道院很大,湖边矗立的数十课橡树大得惊人,交错的枝丫投下的斑驳阴影,正好能覆盖下方的一块墓地,哥哥的尸体就停灵在墓地旁的静室里。
我的房间位于东侧二楼,窗外正对着围墙后的方型回廊,傍晚时分能看见披着头巾的修女和执事们穿过哥特式拱门忙碌的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写好的报道交给了报社,出乎我意料的是,主编对这篇“牛仔勇闯沙漠誓夺冠”的老套故事赞叹不已:“老天啊,我打赌这篇独家报道一定能狠狠赚一笔!读者们就爱看这种冒险家的热血故事!”
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变得尖锐:“我们的读者就需要这样的文章,鲁卡斯你再多写几篇这样的报道,真不真实无所谓,关键要刺激,符合大众口味。”主编的厚厚的眼镜片后闪着精明的光,“相信我,这些文章保证能给你丰厚的报酬……”
提议很好,但并非是我想要的。
我以"沙漠给我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需要静养"为由,谢绝了报社的续约邀请。
和主编说的一样,那篇捏造的报道莫名其妙在当地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来教堂祷告的信众都变多了起来。
在我杜撰的报道里,有一个关于曼登听到神秘低语的细节。
大家的关注点不是曼登·提姆在战胜流沙上展现的惊人勇气和精湛的马术,而是把重点放在了争论骑手在流沙漩涡里生还是否归功于上.帝.的指示。
有关上.帝.在沙漠显灵的消息迅速蔓延开来,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说,他在沙漠的边缘地带看到了头戴荆棘的圣人身影。
我猜大概是他不敢深入沙漠,但又想吹嘘自己足够虔诚,才编出这一番话的吧。
夜里,我蜷缩在床上,轻轻抚摸着怀表里的全家福相片。
在这张照片里父亲母亲还很年轻,目光慈爱地看着身前年幼的我们,意气风发的哥哥牵着我自信地笑着,我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他是全世界最可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