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周考不用清空书桌和座位,就这么考,附中不管作不作弊,同桌之间爱抄不抄。
但很少人会自欺欺人,就像老师说的那样,考试又不是为了别人考的。
周池月为了解惑,特地留出了点时间观察她的混世魔王同桌。
这一观察,她就更匪夷所思了。
陆岑风考语文时是在老老实实考的,和大多数同学一样,最后十分钟和几百字作文拼生死时速,笔划在纸上几乎要冒火星子。
——这哪里看得出不学好的样子?
但他考其他学科时,突然就令周池月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违和。
他拿到卷子,先神游般的盯着题目看,一会儿之后,他动笔写了前面两道最简单的大题,后面难度逐级递增,他索性列了两个公式摆上面,就不再动了。
做完这一切,才过去约莫半小时。
然后他开始做选择题,视线游离了半晌,仿佛陷入了沉思,目光沉着、神色冷静,在草稿纸上胸有成竹了片刻,然后行云流水地一股脑下笔:ABCDABCDABCD.
多选题他都只选一个,全部都是A.
时间刚过了一半,他就已经趴下睡得很安详。
周池月眼皮微微抽搐:“……”
考完之后,果不其然班里哄闹着开始对答案了。
周池月一般不会主动对答案,除非别人先来找她对。不出意外,她桌旁围了一小圈人。
“啊啊啊啊啊!选择第12题选什么,怎么这么难?”
“多选我真的不敢多选,只能当单选题做了……”
“老子数学答题卡翻过来那一面,都只写了一小问,天呐,完了呀!”
“月神,你呢?”有人这么嘻嘻哈哈地问了一句。
周池月不知道他们想从她口中听到什么答案,但她还是了解一班这群人的。
他们的不会是真的不会吗?不见得。
比起大大方方地讲出真实状态,仿佛他们更愿意用“卖惨”换取别人的放松警惕,在出成绩的那一刻迎来宛如黑马逆袭一般的爽感。
也或许,只是因为这样说在人群中不会沦为“异类”。
很奇怪的一群人,很擅长表演的一群人。
这就是她没法在这里结交知心好友的原因。
周池月边收拾书包边诚实回答:“还好吧,正常发挥。”
“不愧是月神。”
“你跟人家怎么比,这不找虐吗?”
周池月挺想反驳的,她想说她的天赋没有那么厉害。大家都在一个班,说明至少在基因这个层面上,没有谁比谁高贵。
她只是努力得比别人早。
真正想赢的时候,她是不会笑的。
不过她还是没动这个嘴皮子。
集结的人群渐渐散了,边树也过来自然而然地和她搭上话,讨论了一下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那我们俩的答案是一样的。”他笑了笑,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说,“下周不知道会不会换座位。”
原来四五十人的大班,每周都会轮换座位。不过照一班现在这个情况,换不换都没什么所谓。
周池月猜测:“应该不会。”
边树:“那你……还习惯吗?”
陆岑风的美梦早就被对答案大军搅了个彻底,醒了之后趴着没动,随之而来就听到了边树这番“茶言茶语”,心里冷笑一声。
不就是在变着法担心,他带坏好学生吗?
周池月不是听不出边树言下的“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之意,不过她想,当她已经是一个有判断力的自我主导者时,旁人怎么样并不会影响到她分毫。
而且,陆岑风,他似乎和那个用传言堆砌起来的脸谱并不太一样。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首先是个正常人。而和正常人相处,是不必以“习不习惯”来定义的。
所以她说:“没有什么不同啊。”
周池月穿上校服外套,提起书包,正要背上跑路,倏然听得一道冷淡的声音传过来。
“喂,你真的不换?”
“什么?”她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到悟出了那意思,又非常直线思维地回应,“换不换,不是由我决定的,我又没有权力。”
陆岑风:“……”
他该怎么样才能不被她的脑回路气死。
周池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这些天接触了这么些人,他,李韫仪,尤其是在李韫仪身上,她渐渐有了一些思考,现在她想把她的思考表达出来。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现在大家都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陆岑风心中微沉。怎么着,她是因此反思自己?
“可是——”周池月看着他,浅淡地弯了弯眼睛,提出了个问题,“这座大山的背后是什么呢?也许,是一颗太阳在山脚冉冉升起,又也许,是一道彩虹在山峰若隐若现。因为它太高耸了,所以导致太多人看不见那些尚未涉足的美丽。”
忽然他也一愣。他并认为这是在比喻他,因为他和太阳、彩虹这两个词毫不匹配。
“但我好像感受到,山背吹来了一场来自花花世界的季风。”她这么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