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时雨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今天没有拍摄计划,前几天连续熬了几个大夜,难得想睡个懒觉,却在早上八点不到就被电话吵醒。时雨睡意朦胧中接起来,是昨晚试镜的导演。
导演姓陈,名字里有个“默”字,但嘴巴挺碎,看起来不太稳重的样子:“小美女,今天有安排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导演吩咐:“那走啊!下午带你去B市,见见电影的制片人和出品商。”
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时雨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仍带着睡眠不足的懵:“见了以后,怎么样?”
陈导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哼了一声:“要是他们觉得没问题,我这边也问题不大。”
时雨几乎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的。她重新躺回床上,整个人仿佛还沉浸在一个不真实的梦中,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打开与【靳辰星】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舞动,输入了一串字符,差点就要按下发送键。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深呼吸一口气后,逐字逐句地将它们全部删除了。
她想,再等一等,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
她会亲口同他分享这个消息。
这是她这四年来,无数次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时刻。
*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一行人在下午四点抵达了B市。
距离赴宴还有一段时间,陈导审视着时雨朴素的衬衫和牛仔裤,不太满意地拉着她来到了附近的商场。
“晚会上有很多名流出席,多的是你想象不到,只有电视杂志上才能见到的‘大人物’。”
他挑剔地打量着柜姐殷切展示的衣裙:“都说只敬罗衫不敬人,你在这个圈混,就该知道那群人都是势利眼,就算装也要装的光鲜亮丽。来,把这些都去试一试。”
时雨有些窘迫地捏紧了T恤边缘:“可是导演,我身上带的钱不够......”
陈导不耐地摆了摆手:“我说过让你付钱了吗?”
时雨一共试了三件礼服,每一件上身的效果都出奇地好,一时实在难以抉择。陈导让柜姐把这些都包上,又带着她来到了珠宝区域。
“不必了导演,真的不用!”时雨看着从前熟悉万分的珠宝奢牌,非常清楚它们的价格,因此再三推脱:“项链我有,在包里。平时经常要拍戏,不方便所以就没戴着。”
说着,她从挎包的夹层小心翼翼取出一条花朵形状钻石项链——梵克雅宝的flowerlace,镶嵌花瓣上的钻石盈盈流转着耀眼的光辉,与她刚才试穿过的一袭粉色轻纱礼服相得益彰。
陈导望着那条价值不菲,与她一身廉价的穿搭极不相符的项链,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傍晚五点左右,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紧接着一场骤雨倾盆而下,直到将近六点才淅淅沥沥地停歇。国际酒店的停车场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豪车,保安们不得不上前维持秩序,确保宾客们顺利进出。
陈导来B市带了助理,但正式赴宴只带着时雨一人。他们穿过铺着柔软绒毯的廊道,步入金碧辉煌的宴会中心。
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映照着白金墙壁上悬挂的价值连城的油画。一个小型的爵士乐队正在演奏着轻柔的乐曲,轻柔动听的旋律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陈导身穿定制的黑色西装,显得风度翩翩,像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他一改高冷的姿态,与每位相熟的宾客打着招呼。
“王老师,李总,谢总!鄙人小陈,久仰久仰。”
制片人正在和身旁的投资商交谈,对于陈导的热情问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反而是那位谢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他的女伴身上:“这位是?”
陈导从背后暗暗推了时雨一把,将她带到谢总面前:“她是我发掘的新人,也是这次电影女主的候选人......”
谢总约莫四十来岁,长了一张和善儒雅的脸,笑呵呵地打量着她:“生面孔,之前没见过。”
“嗯,刚入圈没几年,还’干净’着呢,我看她心思单纯,一个人孤身闯荡又可怜,这不就想提携一把......当然,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谢总半眯着眼睛,并不接话。方才陈默他们走来,他便觉得雨后天晴,一缕柔软的霞光飘进了大厅,如同早春三月的浅樱。
女孩身穿一袭浅粉飘逸的礼服裙,勾勒出纤细瘦削的腰肢。薄如蝉翼的轻纱漫不经心地裹住她白皙、秀美的肩头,每回她提起裙摆,便自然地垂落下来,无端联想到拂过花蕊的露珠。
“你这话说的,别把小姑娘吓到了......”谢总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该罚。”
陈导松了口气,忙不迭举起高脚杯,斟满了一整杯红酒:“那我自罚一杯。”
不料谢总看也没看他一眼:“谁让你罚了。”他招了招手,举起刚才倒满的酒杯,朝着眼前有些无措的女孩,笑意渐深:“来,到我这里来。”
短短几步路,时雨走得很是坎坷。
她早该想到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陈导不远万里带她来B市,又给她买这买那,倘若只是“好心”引荐,未免太过于不现实。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