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城,绝不能破!
此时,城外,滴水成冰。
苍阔的战场上,战马嘶鸣声、兵刃相接声、军士冲锋呐喊声,声声不息。
天上飘着白雪,落在地上时,变成了红色。
一道银色的身影在战场中尤为明显,他身上的甲胄已有多处撕裂,里边冒出血红。他手中挥舞的银枪起初如蛟龙,可在瞬间绞杀数名敌军,可渐渐地,围困他的人越来越多,手中的枪愈发沉重。
他重心不稳,单膝跪地,银枪支在身边,费力地喘气。
“啪啪啪——”
一个白净的北狄人缓步而来,他鼓着掌,嘴里啧啧称奇。
单膝跪地的七郎愤然站起,但许是用力过猛,他口中溢出鲜血。
他扶着胸口,恶狠狠地顶着来人,此人他昨日里见过,是耶律寒身边的侍从。
“不得不说,你果真有些手段,仅凭一人之力挡下数百人。”木清没有再向七郎靠近,而是仍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但,你已是强弩之末,别白费力气,乖乖跟我们去见殿下。”
七郎眼里的不甘与愤怒相互交织:“休想。”
今朝,北狄一众士兵突袭,以巨木攻城门,打了守城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受命带兵出来拖住北狄军,从而让守城军有机会毁掉那攻城的巨木。但他刚出城门,北狄人一拥而上将他围住,不停消耗他的体力,让他力竭。
他回首,遥遥望见城门下的巨木已被烧毁,眼睛里出现一张模糊而清晰的脸。
姐姐……
一股劲从胸腔里涌出,他的枪从手中翻转而出,深深没入一个北狄士兵的胸膛,连带着其后的一人,胸前也被刺出一个不浅的口子。
这时,在重围下的七郎,也看到了突围的口子。
“你竟还有力气?”木清大骇。
围困七郎的北狄士兵有一瞬间的迟疑,他趁此用力拔出长枪,就着那两个倒下士兵的方向冲去。
“不好,他要跑!”木清喊道。
离七郎最近的北狄士兵率先回神,举起□□重重朝七郎后背砍去。
在刀刃离七郎不到三寸时,那士兵在忽如其来的刺痛下斩刀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下说了,要活的!”木清手持弩箭,厉声呵斥。
“还不快追!”他又朝周围的士兵道。
七郎拖着沉重的步伐,城门唯留下一条能通行一人的小缝,里边射出来的光,很亮。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难以触及。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密密麻麻,他忽然脚下发软,朝地上倒去。
可倒地的痛感并未传来,身侧的热度让他顿时清醒几分。
“七郎,坚持住。我带你回去。”
聂荣政不知何时架住了他,将他交给两名守城军。
他在昏过去前,瞥见聂荣政和吴都尉联手,挡住了那追来的数十名北狄士兵……
再后来,昏昏沉沉间,城门关闭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彻底失去意识。
……
凤府,靠西的小室内。
室中静谧,布置极简,鎏金兽纹香炉里的香料即将燃尽。
一个男人躺在木质的床上,脸色有些发白,褥子在他胸前微微起伏。
男人身形高大,矮小的木床与他格格不入。
忽而,他眼皮好似动了。
张开,是一双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褶褶生辉的眼睛。
七郎望着眼前熟悉的房间,撑身坐起,侧腰传来的撕裂感让他眉心微蹙。
房门开启,进来了个端着碗的小丫鬟。
“小兰?”七郎道。
“聂校尉,你可终于醒了。”小兰眼见七郎坐起,喜笑颜开。
她把手中碗稳稳当当放在房内唯一的木桌上,匆匆道:“这是汤药,你先喝,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片刻后,凤凌跨进屋,她一眼就瞅见床上躺着的七郎。
不是说七郎已经醒了吗?怎么还是躺着。
她脚下收力,不让自己在走路时发出声响,走到七郎床边。
他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如雪,眉间起伏。
凤凌掀开床边高几上的香炉盖。里边的安神香果真燃尽。
据说,七郎受的伤都不算重,他是抗敌时力竭昏倒。原本,军医为他包扎伤口后是要留在营里养伤的,但他梦呓得严重,口中直呼“姐姐。”
如此,聂将军与父亲都以为他是想家了,遂让他回凤府——这个他以前住过的房间里养伤。还开了安神的方子给他用,这才安静了下来。
只是,她瞧着七郎这紧皱的眉头,
“看来,还得再去取些安神香才行。”凤凌心中这般想,竟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她正要站起身,就察觉手臂被拉住。垂眸,对上七郎染上氤氲雾气的双眼。
苍白的脸色让他俊逸的眉眼也镀上一层破碎感。
喑哑的呜咽声自唇间倾泻而出:“姐姐,我不要安神香……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