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悄悄打量着这张面容,曾几何时,她也被这张鬼斧刀工般的相貌吸引过,不想短短几月便物是人非,如今她反而沦落成了伺候他的奴婢。
大约过了两刻钟,夜已深了。
颜霁放下了手中的布巾,如墨长发已被擦拭得半干,她直起身子捶了捶酸痛的后腰,还未走出内室,便听裴济喊道,“留这儿守夜。”
颜霁脚步微顿,将布巾随手一搭,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能容身之处,除了那一张床榻。
青砖地面,连一张毯子也没有,颜霁站了会儿,眼皮也来回打架,来回看了看,只能倚着床榻蹲下,蜷缩着身子,双手交叠,将脑袋半垂着。
颜霁头一次守夜,很不适应。
两掌宽的脚踏,不说人怎么躺下,便是能勉强跻身,颜霁也不愿意,她情愿就这么蹲着,至多麻烦些,来回活动活动腿便是。
这屋内没有炉火烤着,冀州昼夜温差本就极大,又赶着冬日,颜霁连个褥子也没有,就身上那么一身临时换的小袄,颜霁只觉得浑身又冷又麻,睡也睡不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正昏昏欲睡时,耳边骤然响起了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背叛我?”
“痦生之子便是不孝,你赔我弘儿,还我弘儿来……”
“卢氏,你我不到黄泉再不相见。”
……
睁不开眼睛,颜霁便伸出手来要揉眼睛,可刚一松胳膊,走了神儿,忘记自己此刻的处境,一下子栽到那硬邦邦的床榻上,正巧那脚踏磕到了腰,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嘶——”
颜霁痛得发出了声音,手本能的去寻找受伤之处,还没从地上坐起来,便听自那床榻上传出令人窒息的话来。
“你听到什么了?”
颜霁还抚着腰,痛得闭上了眼睛,听到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瞬,一道阴影突然将自己笼罩了起来,那声音的主人骤然贴近,一个俯身,那白日在捏着湖笔的手指就紧紧捏住了她的下颌。
“你听见什么了?”
他捏的很用力,甚至颜霁不得不随着他的手被迫直起自己的身子,她睁开了眼睛,还没开口回答,又被他一个用力,将自己直接拽了起来。
他很可怖。
双目赤红,散乱的长发,阴冷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颜霁本能的摇头,“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她怔怔的重复着。
裴济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眼睨着,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怀疑,“当真?”
颜霁还是摇头,她根本就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他现在这样,是发疯了吧?
“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裴济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钻进去探查真相。
片刻,他松开了手。
颜霁松了口气,正要退后一步,却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拽得很紧,拽得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松开。”
颜霁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离出来,奈何敌不过他的力气。
“这是多好的时候啊,你说呢?”
什么多好的时候?
可下一瞬,颜霁突然反应了过来,她仰起头,再不挣扎,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才发现里面露出一丝明晃晃的嘲弄。
他真的疯了!
“你有病!”
“有病就去看医生!”
颜霁这一刻才明白,他就是一个疯子,自己的隐忍毫无意义,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此刻他将自己当做了什么?
便是一个低下的奴婢,便能这般折辱了吗?
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和他发生关系。
“放开我!”
颜霁只觉得恶心,刚才的恐惧瞬间被恶心席卷,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干呕起来,却因腹中空空,只吐出了一股酸水,也得以从那辖制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