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话本子里的虎狼之词,仿佛她手上捏的不是什么救命丹药,而是那汁水四溅、黏腻滑手的剥了皮的紫葡萄。
莲玉连忙收回手,脑海一片空白,她拿帕子用力擦拭指尖,直到充血通红,指尖残存的那股酥酥麻麻的触感却愈演愈烈,直直钻进她的心里。
她掀起眼皮,偷瞄那位神君,眼珠子绕着界线分明的虬结肌肉来回打转。
光洁的胸膛随呼吸小幅度起伏着,既不像话本子里的文人墨客一般孱弱,也不像南天门守卫那样膀大腰圆。蜂腰猿背,紧实的皮肉下潜藏无穷的力量,更不用提那张脸,光看就能让人看得面红心热。
往日听闻的旖旎情事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回旋,不同的是,冷冰冰的文字成了活生生的人。
还——在她咫尺之遥。
风穿堂而过,吹散屋内血腥气,莲玉掖了掖鬓边散落的碎发,呼吸一时间变得艰涩。
许是清风明月、深夜寂静,许是烛火摇曳、木兰香醉人,许是身后卷起的帘帷将二人笼罩在一方小世界,许是白日里的话本太过缠绵,许是……
心被蛊惑。
莲玉膝行至藤榻旁的脚踏处,遵循着被蛊惑的心声,静静地、悄悄地,抚上那人的脸颊。
她手心滚烫,他脸颊冰凉,耳边除了心跳声,再也听不见任何。许久,直至她掌心温度被夺走,莲玉才稳住心神,缓缓松开手。神君脸上多了些红润的色泽,不知是她的药起了疗效,还是她的手带去了体温。
莲玉轻咬下唇,心念:自己花这么大力气救了他,话本子里都讲什么以身相许、千恩万谢,她才不需如此大礼,但这凶巴巴神君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就当自己此举是提前收了些利息,等明日这位神君要报答她时,她少索取些灵药灵石便是。
嗯,就这样!
说服了自己,莲玉接下来的动作便大胆了许多。
她屏住呼吸,悄悄俯下身子,轻轻将唇贴在他的侧脸上,嗅他发丝、衣衫、肌肤上的旃檀香。
凉凉的,让她不敢再进一步动作。
唇下的那块肌肤变得温热,她方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扯过薄被给神君搭上,挪到屏风外的外间矮榻上和衣而卧。
阖上眼前,心里想的全是该如何在话本子写出来像这位神君一般的郎君。
待莲玉呼吸转为平稳时,藤榻上的人倏地睁开双眼,眸底的惊喜与挣扎纠缠得难舍难分,几息过后,终究是有一方取胜。
记不起也是件好事。
褚庭起身走到桌案前,短短几步距离,腰腹间骇人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等他在桌前站定时,俨然全无痕迹。
信手翻开散落在桌子上的话本,仅三两眼,便同沾了烫手山芋似的抛到一旁,狠狠阖上眼,俊朗的眉宇间写满了不耐。
少顷,他眉头舒展开来,又重新捡起那本话本,从头开始翻阅。
他看的很快,几下翻完了一本,又拿起新的一本,直至翻到了压在最底下的、带插图的那些。
自始至终,外间的莲玉睡得香甜,偶尔念叨两句呓语。
翌日,莲玉累了一晚上,醒来时已是明日高悬,而那位凶巴巴神君早已不知是何去向,若不是藤榻上皱巴巴的被褥,她定以为昨天夜里是一场绮梦。
莲玉的心也如同那空荡荡的床榻一样,空空荡荡。
真是可恶!
她心里暗怼,自己好心救了那人,不仅不道谢,甚至还悄无声息地跑了。
当她是什么人!
当她……
莲玉心里咯噔一下,双手手心顿时变得炙热,烧得她赶紧将其贴在冰凉的脸上降温。
昨天夜里的事,难不成被这位神君发现了?
一时间,莲玉连呼吸都忘却,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和妖族公主起口舌之争就要将她压进司法殿受罚,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轻薄了他……
完了完了完了。
莲玉急得在屋里原地打转,翻飞的衣角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清脆的一声“铛”,落到了地上。
她蹲下身子,将那玩意儿捡起来,仔细端详,是拇指大小的一尾银制鲤鱼。模样古朴、手艺粗糙,颜色发乌,有些年头了。
在凡间都是个不值钱的零碎,在九重天上更是扔地上都没人捡。
莲玉歪了歪嘴角,原来是个穷得叮当响的抠门神君,怪不得早早跑了,生怕被逮着了没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