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会恨慕怀因。
更多时候恨我自己。
恨我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他稍微哄一哄我就原谅他了。
有时候甚至都算不上哄,可是我一见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心软。
我和慕怀因并不是没有闹过矛盾,相伴数十年,怎么可能一点摩擦都没有。
每一次,都是莫名其妙地和好。
他好像吃准了只要给我台阶,我就一定会下。
可是不然呢?我要记恨他一辈子吗?他是救我,养我,教我的师尊啊。
就算他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也没办法忘记他对我的恩情。
比起慕怀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这个怀抱算得上炽热。
我垂着眼眸,问他:“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让你难过了,对不起。”看吧,慕怀因根本就什么都知道。
不过他会说对不起,也已经算是很大进步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亲自下厨煮碗面,送到我的小院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师尊?”
慕怀因很轻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我转过身,望着他那双异色瞳,怕他又避而不答,于是隔着面具,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我,“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还会讨厌你。”
慕怀因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目光从我的眼睛下落,在我的唇上定了定,又抬眸注视着我的眼睛。
漂亮的异色瞳幽深,带着我读不懂的情感,他反过来问我:“你确定要我答?”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答的,只是他眼眸中的暗潮涌动,似乎很危险,让我也跟着心惊肉跳的,一对上他的眼眸,心脏就扑通扑通狂跳。
“你说说看。”
慕怀因抬起手,掌心毫无阻隔地贴着我的脸颊,拇指轻轻划过我的唇角。
“不正经。”他说。
“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反倒是说话的人自己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朵,再次隐了身。
等等。
什么不正经?
虽然我们断绝了师徒关系,马上就要成婚了,但是我喊他师尊的时候,我的思想很纯洁的!
啊……慕怀因,他自己不正经,居然还说我不正经!
我回过神来后,捂着脸颊在河边蹲下身,连风都吹不散这股燥热。
都怪慕怀因!
我再也不能坦率地喊他师尊了……
在河边吹了好一阵风,好不容易才把那股燥热压下去,往回走的时候,又撞见了宿炀跟几个魔族聚众赌大小,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大得震天响。
我见那边好几个修士的营帐都降下了隔音结界,想必是被他们烦到了。
毕竟还需要同行一段时日,这种小摩擦,能忍就忍了。
我正要走过去,一颗骰子以极快的速度朝我打来,我眼睛都没眨,双指掐住了那颗骰子,反手甩了回去。
“咚!”骰子击穿了骰盅。
宿炀从原地站了起来,手里攥着那个被骰子击穿的骰盅,死死地盯着我。
“你什么意思?”
我转过身来,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倒是应该我问你什么意思。宿炀,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你还不配。”
宿炀两手扯开他的嘴角,一副要干呕的样子,说:“你当我是宿炆那个废物吗?引起你的注意?呵,笑话!”
我两手一摊:“不然你为什么要在我经过的时候突然放声说话,还故意往我这里丢骰子?这一路上,我不论干点什么,你都要哼一声。这么关注我?你喜欢魔尊还是喜欢我?”
这帽子扣下来,可太大了。
宿炀立刻炸了。
“你、你!别以为你是魔后,我就不敢揍你!”
我面无表情道:“我好害怕,你打死我啊。”
宿炀气得磨牙,顾不及周围魔族看他的目光,双掌一合,画了个半圆,化出一团浓郁的黑雾,焚烧一切的火焰瞬间朝我涌来。
我正要祭出我的本命剑,比比到底谁的火烧得更旺,却在我提剑的那一刻,火焰瞬间蒸发,成了一团雾气,在空中升腾。
我的肩膀搭上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仿佛有人在我身边护着我。
宿炆先是一愣,低头看了看他的双掌间消失的黑雾,又安静下来,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紧抿着唇,坐回原位。
我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