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看了他两秒:“喝吧。”
秦情拿着水,已经不渴了,那阵干渴被别的什么东西,以压倒性的优势盖了下去。他仰头喝了半口,意思意思。
“还喝吗?”封存问。
秦情摇头。
有点眼冒金星。
封存把瓶盖重新拧好,放回到床头的柜子上,还没转身就问:“怎么回事?”语气是平稳的,平得几乎有点冷淡。
秦情拖着沉重的思绪想了想:“你怎么来了?”
“你朋友怕你出事,给我打了电话。”封存说。
“他人呢?”秦情问。
封存缓慢挑起了眉毛:“你要找他对口供?那我把他叫回来,给你俩留点空间,对完我再问?”
秦情喉咙一哽,不吭声了。
“问你话呢,怎么回事?”封存看着秦情的额头,平淡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压抑的愠怒。
秦情抬起被纱布包裹的右手,用小臂蹭了下鼻尖:“摔的。”
“什么姿势能摔成这样?脑袋缝了十二针,手掌缝了十四针,眼角破了,一身淤青。”他嗤笑了一声,“拿我当傻子糊弄。”
“摔了一跤,撞到人,又稀里糊涂打了一架。”秦情说。
“......你觉得这话有半点可信度吗?”
“既然不相信,那你问我做什么!”秦情忽然提高声音。
封存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生气了?”
“我没资格生气是吗?”
封存没说话。
秦情直愣愣地望着他,眼眶又酸又胀,就这么望了一会儿,憋在心口的那股气一直在膨胀,嗓子眼儿都快被堵死了。
“回家吧。”封存沉默许久后开口,“在这儿也睡不好。”
秦情慢半拍点了头,然后就开始脱病号服。他坐在床边,用左手解扣子,半天解不开一颗,他皱着眉头,用力一扯,两颗纽扣掉了,滚落在暗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封存回头,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半蹲在地,替他将纽扣一颗颗解开。秦情垂眸就能看到封存的头顶,还能闻到洗发水的味道,洗发水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几乎有种醉人的效果,堪比酒精。
封存站起来后,秦情愣着坐了会儿,几乎把小楼发生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了,他脑子里只有前天晚上的亲吻。
封存丢了一件T恤过来:“自己能穿吗?”
秦情没回答,一只手伸到了衣服里。
封存叹气,又走过来:“胳膊进去了,脑袋怎么进?”
“......”
封存把秦情穿一半的衣服脱了下来,先套在他脖子上,动作很小心,怕碰到他的额头和眼尾。
“先伸右手。”
“......”
“左手。”
“裤子我忘拿了,就穿这个吧。”
封存左右看看,又把他的运动鞋踢到床边,秦情站起来,把两只脚硬生生怼了进去。
“走吧。”秦情说。
“还有哪里不舒——”
“没有。”秦情面无表情把他打断了。
封存顿了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秦情跟在他后面,拖着脚步,走得慢吞吞。
两人的身影在医院长廊里,一前一后,被冷白色的灯光隔开,仿佛永远都连不到一起。
-
回家后,秦情去院子里坐着发呆。他坐在石头上,屁股硌得有点痛,可能是之前跟光头打架时摔着了,又站起来,坐回椅子上。
夏天院子里的花几乎都谢了,从左看到右,只有大片葱郁的绿色。还是天上热闹些,天上有星星,有月亮,有飘过的云,偶尔还有掠过的鸟。
不知道秦昼有没有在天上。
不知道爸爸和妈妈有没有在天上。
爸爸和妈妈应该不在吧,把小孩生下来就丢掉的人,如果活着,一定会活得很自私,自私的人一般都过好日子,过好日子的人不出意外是不会主动死的,如果出了意外,那应该也没有资格去天上吧。
秦情闻到了一股烟味,回头,封存走过来,把烟和打火机丢在石桌上,在他旁边坐了下去。
秦情坐直身子,用拇指撑开烟盒,从里面拿了根烟,然后咬在嘴里,点燃。
封存看着他。
秦情抽着烟,动作娴熟。俩人都一声不吭。
半晌过去。
“什么时候学会的?”封存问。
“在美国的时候。”秦情咳了一声,“秦昼教的。”
“之前忍得很辛苦吧。”封存说。
“不辛苦,我没有瘾。”秦情转头注视着封存的眼睛。
除了对你之外。
封存往茶杯里抖了烟灰:“我们要谈谈吗。”
“谈什么?”秦情问,“昨天晚上的事,还是前天晚上的事。”
“我有义务确保你的健康和安全。”封存说。
秦情看着花园角落茂密的草:“你答应俞医生了吗?”
“身体的,心理的。”
“如果答应了,还可以反悔吗?”
“我一直以为你很乖,你平时去哪里,我也从来都不过问。”
“如果不能反悔,那你们再分一次手吧?”
“彻夜不归,不接电话,第三天从别人那里听到消息,说你受伤进医院了。”
“再分一次手,可以吗?”
封存看着秦情指间明灭的火星:“我现在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我以后会接电话的。”秦情说,“那天没电了。”又说,“你别搭理俞舟,你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把目光全部放到我身上,就会了解我了。”
秦情说:“就像我了解你一样。”
封存熄灭烟头:“你了解个屁。”
“......我去洗澡了。”秦情站起来,低着头说。
-
秦情上楼的时候,抓了下头发,在头顶抠到了一块风干的血痂。他走到浴室里,对着镜子,将头发扒拉开,头皮上没有伤口,大概是额头的血溅上去,把头发黏黏腻腻粘在了一起。
操他爹的死光头、臭瓢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