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二心的问题他们原本就讲过,只是先前形势并不急迫,稳妥起见本要慢慢进行,如今形势瞬息万变,椿姐又专门提醒了他,通天心知能叫椿姐专门提醒,这必定是极关键的事情。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又都是急迫重要的事情,通天按了按眉心,草草将度人舟的事情告知巫衔蝉,叫她去处理。
他预感到洪水过后必定会有更严峻的事情等着,他必须在其后的事态发展爆发之前把自己身上的隐患解决。
九命的族地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椿姐告诉他要小心鸿钧,通天也懒得回紫霄宫去处理这件事,他可以确保九命以他为首,紫霄宫可就不一定了。
玉宸和玉衔蝉相对而坐,两相沉默,玉衔蝉神色平静,玉宸颇有不平。
[为什么非要我死?]
这只猫脸上露出了伤心难过的神色,低声控诉玉衔蝉的冷漠。
[这是最有利的选择。]
玉衔蝉不理会他的哭诉,[我死也可以,但如果让你来压制我,一旦失败,我们就会丢失一半的修为。]
在这种关键时刻丢失一半修为,想要再赶上同时代的其他天之骄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如果让玉宸牺牲,由玉衔蝉占据主导地位重新融合通天的理智与情感,一次不成,他们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机会,起死回生是九命的天赋。
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依旧在持续,骤雨狂风仿佛某种不停催促的预示。
玉宸仰面朝天栽倒在地,猫儿这个摆烂。
[那还是让我来吧。]
早在他决定拿内丹救元始的时候,就注定了要退让牺牲的是玉宸,如果他和玉衔蝉各自是等重的天平两端,缺失了内丹,他的重量就比玉衔蝉轻了很多很多,天平注定要倒向更有利的一方。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
玉衔蝉的长发垂到他身上,他是银色的头发,玉衔蝉却是黑色的,那些黑色的长发就像是乌云一样,玉宸倒在地上,睁着鎏金色的眼睛,玉衔蝉毛茸茸的头发就贴在他脸上,长发散落开来垂散在地,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玉衔蝉在咬他的脖子。
比起温和的适应融合,想要在短时间内强行将理智和情感融合,不止需要他们两个思维协调统一,还需要对双方属性的深度理解认同。
玉衔蝉此刻就在尝试宗族的狩猎技巧,玉宸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充当耗儿的角色。这不止对束手就擒的人来说煎熬,对一向冷淡疏离讲究优雅风度的玉衔蝉来说,茹毛饮血也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吧。
在这种的生死关头,他还有闲心调侃玉衔蝉。
金红色的鲜血在地上蔓延,染红了玉宸和玉衔蝉浅色的衣服,也让他银色的发丝染上了鲜红的血色。
那个和他拥有同样的神魂,身体由玉雕做成的冰人咬上了他的脖子,玉宸微微蹙起了眉,不算很疼,鲜血从被咬破的喉管涌到舌根时还泛着点甜,很奇怪,奇怪在他竟然被玉衔蝉勾起了欲望。
他伸手摸了摸玉衔蝉因为衣裳滑落而露出来的雪白臂膀,我就长这样么?还挺好看。
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还有闲心去想这些,不过玉宸确实对这一点很好奇,对于生死的问题,他反而不那么放在心上。
因为有神氏的天赋,他对死亡并不陌生,死亡对于常人而言是不可逾越的禁忌,拜有神氏的大猫所赐,生死的界限对他来说模糊不清,死亡对玉宸而言就是累了睡一觉,醒了再继续从前的旅程。
现在也是一样,他只是要稍微睡一会,醒来之后,他依旧是玉宸。
然而这本是不应该存在的现象,宗族敬畏生死造化,活着就要热烈的去活,不辜负这大好光阴,死了就是结束,就是一个生灵旅途的尽头,从天地中来,又回到天地中去,这就叫死亡。
我与天地本为同一,今与尔同生同死同归。
身为宗族之首,本应该维护生死神圣性的九命带头违逆禁忌,玉宸觉得这很好笑。
失血带来的窒息叫他的思绪也开始乱七八糟。
他有点不甘心,不甘心他单独作为玉宸存在的时间里竟然一直没能吃到元始。
这也太惨了吧。
玉衔蝉为什么要叫玉衔蝉呢?
他怎么会对自己产生欲望?
他心心念念想要的是元始。
玉衔蝉在舔他的血,鲜血的味道让他面露嫌弃,想要往后退,玉宸死死按着他不叫他离开,别这么排斥他们宗族的本能,他可不想死一次不够还得再死一次,就因为这点破事。
很想骂他,但失血过多导致他说不出话来,只能通过心音交流。
[别那么排斥。]
玉宸看着玉衔蝉扭来扭去的不争气样子直想骂他,死的不是你你不上心是不是?从前作为通天的一部分存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因为洁癖不抓耗子不咬小鱼,就把他当条鱼怎么了。
你当猫就这么费劲?
这么笨真的是我吗?
玉宸乱糟糟的心音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就像是某种灵觉突然福至心灵,欲望、情魂、玉衔蝉。
为什么他失去情魂依旧会对元始执念深重,或许他对元始存着的就不是情爱,而是欲念,想要得到他的独占欲,玉衔蝉为什么会叫玉衔蝉,这是本不应该出现的名字,他们过去是玉宸,以后是通天,唯独玉衔蝉是出现次数最少,和他们的因果牵连最浅的姓名,他用这个是因为“玉衔蝉是玉浮黎的弟弟”。
所以他和玉衔蝉本来就具有同一性,他们分开之前就已经参杂上彼此的颜色了,他下意识的选择就已经在为日后重合而做了准备。
玉宸笑了下,[我要元始!]
玉衔蝉还在挣扎,没有情感就是这么不方便,在某些方面他不通透,玉宸不得不碎碎念,宛如魔音贯耳[我要元始我要元始……]
在某一个瞬间,玉衔蝉被他烦的不行,承认了他对元始的执念,那是来自于孤身一人身处紫霄宫中,无数个日日夜夜,某人鲁莽闯进他的生活成为他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的执念,无论是曾为玉宸,还是现在作为通天,他都对自己的东西具有无与伦比的独占欲,元始也不例外。
只是他会跑会动,有自己的想法,还会受伤,会死,所以在他的所有物里就变得格外显眼。
通天睁开眼睛,他跌坐在崇泽殿的玉石板上,通天伸手按了下自己的头,乱糟糟的疼死了,现在他还脑子里满是元始,因为术法作用消失,他现在是玉宸银发金眸的模样,白衣上染着血迹,猫儿轻轻嗅了嗅衣服上的血,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不管对此有多熟悉,血腥气依旧这么难闻。
偏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仿佛是什么东西被碰掉了,还有人仓皇跑动的声音,不过他现在累的很,没有功夫去管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