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夷渊和她点头示意,带着可疑的耳尖红晕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侧的阳台。
孟沅立刻低头反省似的打量自己的衣着——很安全的带胸垫的吊带裙,完全不透光。
“那什么,我们这边人穿衣服就是这样的,夏天图凉快居家出门吊带都很常见,何况我这是长裙,堪称保守,你别太封建礼教了哈。”
他沉默一会,不知道最后怎么劝服了自己,乖顺地把头转回来直视她:
“我刚才没说话。”
“……”
放弃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争辩,孟沅薅了把头发遮挡脸颊,迅速溜回卧室的衣帽间里换衣服。
半截袖套在头上才想起来,这么果断换衣服那封建礼教的不就成了自己吗?于是重新选了一件领口稍小的吊带上衣、一条阔腿裤,试图以此无声地为她的穿搭风格正名。
“咳,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早起啊。”洗漱完毕,她把头发梳得柔顺发亮,涂了唇膏画了眉毛甚至戴了手链,站到客厅故作轻松聊天的时候终于开始好奇自己忽然在家开屏的原因。
“嗯,习惯了。”相比她莫名的局促不安,夷渊一身黑色居家服衬得皮肤冷白,长腿很有风度地交叠在身前,虽然倚靠着沙发软垫,但体态没有一点颓然,修长手指里显得娇小的屏幕下方连着充电器,简直不要比她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孟沅有点迷茫了——她到底是怎么在起床半小时内自己把自己气到这份上的?
“你昨晚后来又叫外卖了吗?”
“嗯?”忽然被打断了心事,她习惯性像个弟子一样跟着他的思路开始思考,“没有啊,最后就是那份日料了。”
“那你家平时晚上会有人拜访吗?”
“也没有吧,怎么了?”
夷渊此刻的气质比起后来的师父更多了几分年轻张扬,但某些细节上的问题还是一脉相承——他随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孟沅自然而然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他朝这边看过来,孟沅条件反射地想把手腕递过去给他把脉。
……靠啊,在雪宫养成的习惯完全深入骨髓了。
“昨天夜里一点多,我从猫眼里看到有个男人在你家门口。”
她愣了一会才啊出声:
“是不是邻居走错门了?或者小偷来踩点?嗯不过你为什么一点多不睡觉啊?你到底是早起还是通宵了啊?”
“睡不着,”他承认得坦荡大方,“世界观崩塌了,要从零学起的事那么多,深更半夜家门口还有个不明人士,换了你能睡着?”
???
是她太敏感了吗?他到底是在自嘲还是在阴阳她?
“而且这座公寓的楼道里好像没有监控器,要不要考虑换个智能门锁?”
“监控、智能、门锁?”孟沅瞋目结舌地望他,“你从昨晚到现在真是经历不少。”
夷渊单指解锁手机点亮屏幕,露出密密麻麻的浏览记录:
“感谢你教会我使用搜索框。”
……好个一通百通。
这段突然的小插曲倒让孟沅意识到了这里究竟是谁的主场——互联网时代,她才是那个化神境老网民,小趴菜夷渊要学得多了去了,自己真不能老是这么学生思维了。
找回自信,孟沅冷静又条理清晰地作出安排:首先肯定了夷渊同学挑灯夜战的学习态度,其次把购买防盗智能锁的事排上今日日程,最后看见他下巴上冒出的那一点点青色胡茬,决定一起出门去把他的生活用品采购齐全。
夷同学没有任何异议,只问了一句你今天不上班吗?
“请年假了,毕竟你要从零学起的事那么多,我不能眼看着你靠搜索框挣扎求生啊。”
“……谢谢。”
夷渊有过很多师父,带他入境的、定剑修的、习无情道的,他不断地拜师,出师,直到最后修真界无人可以再教。但更早的时候,他只是从上古银杏树下苏醒的天地灵胎,一腔孤勇至诚至真潜心修炼八百余年,只为飞升九天,到头来却得了一个笑话般的“没有神”的荒谬结局。
愁苦哀怨又不得解法的困顿局面里,她像窒息深海里透出的点点光亮,夷渊又忽然因为她这个人存在的本身而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庆幸。
还好,老天待自己不算太薄。